再過來時，陸以槐在不遠處的書案上睡著了，身邊的人換成了溫梁。
燈火如豆，那張平凡的臉泛著淡黃色的光芒，看上去柔和溫暖。
程休休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她快把眼睛揉瞎了，身邊的人還是溫梁，程休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顧不上心口處陣陣疼痛，詫異道：
“你竟然能悄無聲息摸進舜華居來？”
溫梁笑，“來看看你，好久不見，你好一些了嗎？”
程休休沒有回答，湊過去定定地看著溫梁，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在逃避的問題。
“小白，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就是傳說中那位失蹤的青丘狐主？”
溫梁沉默，良久，才緩緩點頭承認，“是。”
我真是傻，程休休自嘲地笑笑，起初還以為是因著青丘狐主貌美無雙，又修為高深，小白作為狐族一員，其父母對他充滿期待，才也給他取了個溫梁的名字。
就像有些人總是自稱XX劉亦菲，XX張柏芝一樣。
直到經過長久的相處，驚覺小白實力深不可測，知識面又這樣廣，才起了疑心。
現下居然能在師父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混進舜華居來，絕不是一句“厲害”就能概括的。
程休休有點好奇他原本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如傳言中一樣，但他不主動現出真面目，自己也不好去提要求，擺了擺了，程休休釋懷，看了又能怎麼樣呢？不過徒增煩惱，就當他長這樣吧。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程休休有預感，他現在出現是來跟自己告別的。
果不其然，溫梁開口，打破沉默，淡淡道：
“看你無礙我便放心了，你斷掉的經脈我已經幫你接上了，你好好修養，我先走了。”
“去哪兒？”
程休休追問，高大的身影頓住，“青丘。”
“去多久？還回來嗎？”
“我不知道。”
“那我們分手吧。”
無錯書吧又是沉默，挺拔的身軀在燈火的作用下拖出長長一道影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被褥上，程休休伸出手指描摹著那個圓圓的腦袋。
須臾，清冷的聲線不帶任何感情傳遞過來。
“好。”
“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找到了。”
溫梁總愛對著她笑，從他還是一隻小白狗的時候，無奈的，溫和的，逗弄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淺笑。
可此刻，男人終於轉過身來，表情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冷淡。
“‘須臾’劍呢？不要了嗎？”
“暫且放在此處吧。”
鼻尖一酸，程休休險些落下淚來，生生扯出個明媚的笑容，將淚意強壓下去。
“幫我修復經脈是替你掩護的報酬嗎？其實你不用這麼客氣，畢竟我也利用了你。”
“但其實”，程休休比了個某國男人看了會破防的手勢，“離我的計劃還差一丟丟，不過沒關係了，我自己一個人也能完成。”
言盡於此，心照不宣，他們的關係源於利益，無關風月。
一夜無眠。
天快亮的時候，混沌的腦子終於妥協，放過自己，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從未這麼放鬆過，不用再想著修煉，不用再憂心那個人會不會被抓走，程休休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了？”陸以槐在一旁看書，聽到動靜轉過頭來，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肚子餓嗎？”
程休休本來不餓，聽他這麼一說，肚子咕嚕嚕應景地響起來。
這下不用開口了，肚子已經替她回答了。
“不過我想先喝口水。”
陸以槐當即倒了杯水，給她端過來。
程休休伸手去接，陸以槐避過，將杯口抵在她唇邊，看樣子是想直接餵給自己。
程休休無語，“許芳苓只是捅了我的心臟，沒有砍斷我的手。”
“噢噢。”
陸以槐後知後覺，好像是有點擔心過度了。
接過水仰頭飲盡，程休休將被子遞還他，隨口問道：
“對了，這兩日宗門裡有沒有什麼新鮮事發生啊？”
看著乾燥的嘴唇沁了水後復又變得紅潤，陸以槐才放下心來，接過杯子要去拿飯，聽她這麼一問，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沒聽說有什麼大事，不過藍朱聽說你醒了以後，一直跪在門外，你要不要見見她？”
“啊？你怎麼現在才說？”
陸以槐委屈，“我怕你睡眠不夠不利於身體恢復，這才沒叫醒你的。”
“罷了罷了，快把她叫進來。”
程休休擺擺手，決定先見藍朱，再跟陸以槐沒大沒小的事，臭小子越發得寸進尺了，自醒來後，居然沒叫過一聲師姐。
藍朱進來後一言不發，又給程休休跪下了。
程休休樂了，“我這還沒死呢，你老跪我幹嘛？”
“自藍朱上山以來，幸得師姐照拂，才會過得這般順暢，如今我搶走本該屬於師姐的名額，是為不仁不義之舉，請師姐責罰？”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個名額本來就是你的，說的什麼胡話。”
“藍朱勝之不武，我會稟報五位長老，將名額還給師姐。”
她說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程休休氣得著急忙慌地從床上滾下來，不小心扯到傷口，疼得直吸涼氣。
藍朱聽到動靜，趕忙上來扶她。
“你上山一年多，一直沒有師父，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會去參加這個勞什子較武會，什麼心思你不明白嗎？”
藍朱低頭沉默。
“那就請師姐收我為徒。”
又跪下了，又跪下了，程休休頭疼，“我倒是想收，但我沒資格啊，除非等我那天坐到長老那個位置了，那得猴年馬月啊。”
“你快起來，別這麼輕易跪人。”
“我不跪別人，只跪師姐。”
“你再不起來，我也給你跪了。”
藍朱這才遲疑著站了起來。
程休休拉她在床邊坐下，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你可要想好了，這名額你不要只會輪到我頭上，可我有自己的師父，斷不會在拜入絳霄仙人座下。”
“我二人這樣推來推去，那宗主保不齊以為咱倆都看不上他呢，盛怒之下收了別人怎麼辦？”
“那絳霄仙人可是真神降世，若這名額落到跟咱們不對付的人身上，那人再學了他的本事反過來對付我們怎麼辦？”
“要我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學了他的本事，日後才好與我並肩作戰啊。”
師姐不僅不怪你，還會感謝你，程休休在心中咆哮，我的好師妹，你救救你的師姐吧，她真的很需要那兩百五十萬！
程休休說得個口乾舌燥，快噴出火星子，藍朱終於鬆開答應。
太好了，兩百五十萬應該到手無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