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岑煜頭疼地還是關於求婚這事兒。

尤其是在參加完楊則深和盛夏那場說辦就辦的婚禮以後，他更著急了，就連在婚禮上搶下的那束新娘捧花都至今儲存得完好無損。

雖然鍾梨之一直推脫說用不著辦婚禮，但是她選擇不要，和他是否給了選擇，完全是兩碼不一樣的事情。

興許他的所有心情真的是寫在了臉上。

某天夜裡，入睡之前，鍾梨之生無可戀地說道：“我都看到你在手機上訂得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啦，拜託，那真的太誇張啦，你想要怎麼送給我？”

“我真的不想要在大庭廣眾下結婚！”

“或者你乾脆就把我打暈過去好啦，和暈過去的我舉辦婚禮，等婚禮結束了，你再把我叫醒呢。”

就當她是社恐好了。

愛意，沒有必要宣揚給不相干的人。

“那就偷偷一點？”岑煜反問道。

實在是頭疼得厲害。

最後，他還是說不過這小姑娘，硬生生地將手機上的玫瑰花訂單改了地址，讓鮮花店隨便放在一座公園裡，路過的人只要想要，都可以免費拿。

這幾天，“反常”的人還有小蘋果。

她其實從小就很害怕海底世界，只敢自己想象裡面是五彩斑斕的，直到有一次在客廳裡，看到電視機上的真實海洋紀錄片後，嚇得以後畫畫都不敢畫海底世界了。

其他小朋友都很喜歡且著迷的海洋館，她也絲毫不感興趣。

但是，這位蘋果公主卻在某天自己舉著勺子吃雞蛋羹時，大聲提出：“粑粑，麻麻，明天帶窩去海洋館裡玩吧！”

“窩想看漂亮的大鯨魚，還有美人魚的表演！”

兩位家長立刻答應，並且毫無條件。

事實上，這位蘋果公主所提出的要求，他們就從來都沒有不滿足過，只想著她能夠開開心心地長大，哪怕以後天天考零鴨蛋回家也沒問題！

人生嘛，不能只有眼前的那些潦潦文字。

不過，還有件事情，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小蘋果在一個月只有短短几天能夠得到滿足。

——那就是她晚上想要粘著爸爸媽媽一起睡覺這件事，被岑煜教育了“小朋友一定要學會勇敢，就先從自己一個人睡覺開始”的大道理。

*

隔天一早，兩大一小就自駕出發了。

海洋館很大，昏昏暗暗的深藍色環境裡，光怪陸離。

每一個巨大的玻璃缸內都遊滿了各種各樣的魚，或許視角因為光線的穿梭而有些畸形，但海洋那份由內而外的溫柔力量，無法淹沒。

人類的慾望，也在這裡，生生不息。

一路上，都是岑煜抱著小蘋果的，看完真實的魚游來游去以後，也會在旁邊的豎牌前稍作停留幾分鐘，那牌子上面介紹了魚的名稱和型別。

他會很溫柔地低聲念給女兒聽。

還會給她科普一些小知識，譬如魚的身上，那個叫做“魚鰾”的器官，可以讓魚在水中上下自由地遊動。

人類借鑑這個原理，發明了潛水艇的“水艙”，透過調節水艙中的水量，潛水艇就可以像魚一樣，在水中自由地上升或下潛了。

小蘋果連連點頭，用心記在了自己小小的腦瓜子裡，還覺得頭有點癢癢的呢！

直到美人魚的表演即將開始。

那是一面特別大的玻璃，打了幾束不算明亮的光芒，彷彿置身於海底的隧道前，周遭一片寂靜，甚至能夠聽見海浪撲面而來的聲音。

岑煜湊近鍾梨之的耳邊，壓低嗓音道：“我們的座位在第一排，你先過去坐吧。”

“小蘋果想要剛才的那個海豚泡泡機，我帶她去買了再回來。”

鍾梨之點了點頭，走到最下面的第一排。

海洋所帶給她的靜謐感覺，更加沉重了。

這裡就好像是一個不真實的藍色夢境。

她享受這種片刻的愜意。

驀地，身旁的人群突然有了細小的驚呼聲。

大概是人魚表演開始了。

鍾梨之緩緩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岑煜還沒帶著女兒回來，她只好先抬起頭，去看面前的那面玻璃。

一束熾熱的白光斜斜地射入進玻璃缸內。

彩色透明水母四散開來。

緊接著，有個身穿黑色潛水服的男人入水了，他撥出的氣息盡數變成泡泡，向上升起著。

鍾梨之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他是岑煜！

就當她的腦子剛要轉過來時，玻璃缸內的男人，兩隻手抬起，拉起了一塊橫幅，上面蒼勁有力的字型，獨屬於他，幾個筆畫卻有些歪扭。

大概是寫的時候，緊張了？

鍾梨之屏住了呼吸，那上面的兩行字，分明寫的是：【鍾梨之】

【嫁給我，好嗎？】

問號像是海底彎彎的月亮。

一頭白色的鯨魚從上面遊過。

這樣的一幕，真的是震撼到了鍾梨之。

她心臟跳動劇烈。

成為了這海洋館內唯一清晰的聲音。

或許，這就是她夢中想象的求婚場景。

昏暗的、靜謐的、卻比海洋還要盛大。

鍾梨之點了點頭，眼眶溼潤。

——“噗通。”

又是入水聲。

這次從上面游下來了一條可愛的小美人魚，她身上藍紫色的小裙子，滿是bling bling的細碎亮片，頭髮上還帶了小珍珠。

鍾梨之認出了這是小蘋果。

沒想到女兒也會參與進這場“求婚活動”來！

只見小蘋果慢慢地從背後掏出來了一個會發光的貝殼盒子，她認真地開啟著，裡面躺著一枚又大又漂亮的鑽石戒指。

就好像是埋藏在海底最最最深處的寶物！

可惜水是有密度的，貝殼開啟後，那枚戒指很快就離開原位，向下面沉著。

知識還太少，不知所措的小蘋果慌張地開始在水裡用手撈著。

真的是可愛死了。

連提前被告知“需要安靜欣賞人魚表演”的路人們，也紛紛忍不住誇讚道：“好萌的一條人魚寶寶啊。”

岑煜往前遊了一點，一伸手，就輕而易舉地撈起了那枚從他旁邊飄過的鑽石戒指，他緊緊地捏在手中，然後又單手抱起了小蘋果。

即使隔著潛水的面罩，也難掩蓋笑意。

鍾梨之看著，眼眸也隨即彎了起來。

她點下頭，用口型無聲地回答道：“我願意。”

海底的生物們遊得更加歡快了。

似乎也聽到了一樣，一起為這場成功的求婚而慶祝著、共舞著。

海洋與世界沒有距離。

愛也沒有。

那聲“我願意”，綿延萬里。

*

再夢一遍蘋果樹。

噓，記得別讓任何人吹滅你。

——全文完。

——2023年12月13日。（-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