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隱看著電話，甚是吃驚。
她沒想到一回到澤州，甚至是還沒去到的杭城東港，就已經和林緒之牽連甚深。
“你和他聯絡吧。”胥易陽說。
姜隱雖然表面應了，但一回到辦公室，她看著那串熟悉的號碼陷入了沉思。
她沒有選擇打電話給林緒之。
*
澤州市中心醫院的門診病人依舊數量龐大，從坐下接診第一個病人開始，幾乎一整個上午都排滿。
好不容易結束上午的接診，電腦裡一查下午的掛號情況，又是滿號。
姜隱有些頭疼，很久沒有接診過這麼多的病人，她一時間也沒有很快的適應過來。
中午吃完飯，她去星巴克點了一杯咖啡，坐著和盛原聊天。
盛原問她什麼時候去杭城東港醫院培訓。
姜隱說下週一。
盛原挺為她感到高興的。
“你回去之後，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回澤州之後什麼時候再來蒼松縣。
姜隱內心有一絲愧疚。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心裡想著，等到培訓結束後，再來考慮回蒼松縣的事情。
*
週三中午，趙蘇凝約姜隱吃晚飯。
姜隱欣然答應。
她許久沒有見過這位老朋友了。
趙蘇凝請客，晚飯地點在一家優雅的音樂餐廳裡。
等到姜隱下班抵達餐廳，趙蘇凝早已等候多時。
趙蘇凝選在靠窗的位置，很是安靜。
“音音，我先點了兩杯紅茶。”趙蘇凝朝她招手。
姜隱落座，“我都可以。”
她端起已經上來的紅茶喝了一大口，解渴。
趙蘇凝看著她的舉動，忍俊不禁，“這麼渴嗎？沒喝水啊？”
“下午忙的要死，都沒空喝水。”
“這周做手術嗎？”
“不做，只有一週的時間來上班，下週一就要去東港培訓了。”
姜隱放下茶杯，抬頭看向趙蘇凝。
趙蘇凝穿著一襲無袖的白色西服套裝，上衣有一個輕盈的蝴蝶結，看起來很是端莊優雅，長髮捲曲，亞麻色，姣好的面容上畫著淡妝，甚是摩登。
“你還不找物件啊？”姜隱忍不住問了一句。
趙蘇凝愣了一下，“啊？”
“還單身呢？”
趙蘇凝笑了一下，略微羞赧，“怎麼突然這麼問？”
“好奇啊，你說你從學生時代，追你的人不在少數，你怎麼就一直單著呢？”
趙蘇凝再次失笑，“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談戀愛本身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她遞給姜隱一個選單，“音音，你看，你要吃點什麼？”
“來一份牛排吧。”
趙蘇凝在選單上勾了幾下，然後喊來服務員下單。
點完菜，趙蘇凝仔細打量著姜隱，然後點點頭，“不錯，去了趟西北，你的臉色和狀態是好多了。”
姜隱笑道：“經歷了不一樣的事情，自然不一樣了。”
“哦？”趙蘇凝意味深長，“音音，你和緒之……”
“怎麼？”
“你能放下就好。”
姜隱輕輕笑著。
所有人都以為她還未放下林緒之。
其實她在蒼松縣有了新的感情。
盛原彌補了她對林緒之的遺憾。
當然，她在蒼松縣的事情，趙蘇凝並不知道。
趙蘇凝看向窗外。
這家音樂餐廳坐落在繁華地段的街邊，從窗戶裡望出去，可以看到街上繁華的夜景和來來往往的行人。
熱鬧非凡。
趙蘇凝看著澤州市的夜景，忽然感慨道：“好久沒和你一起坐著好好聊天了。”
姜隱也順著她的眼神望向窗外。
這繁華的街景，再熟悉不過了。
“還記得讀書的時候。”她也感慨。
“今時不同往日。”趙蘇凝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緒之了。”
曾經的校園鐵三角，早已散落各地聚不起來了。
趙蘇凝笑著說：“雖然你們兩個決裂了很久，但是到目前，還是你們兩個見面的次數多。”
“我也是偶然，才見到他的，如果不是偶然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交集了。”
如今提起林緒之，姜隱的情緒格外平靜。
趙蘇凝看著她，倒挺意外的，“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放下他了。”
姜隱笑笑，依舊沒有提起盛原的事情。
這個時候，牛排端上來。
剛烤熟的牛排“滋滋”冒著熱氣。
姜隱和趙蘇凝拿餐巾擋住往外冒的熱氣。
姜隱記起來以前讀書的時候，趙蘇凝喜歡吃牛排，姜隱跟著她一起吃，然後林緒之在她們生日的時候請她們兩去牛排店吃牛排。
有時候他們也會帶上姜悅。
一想到姜悅，趙蘇凝問道：“阿悅現在怎麼樣了？有找到工作嗎？”
“沒有呢，在家裡。”
“還在家裡？沒出去工作啊？”
“聽說想考公立學校，之前沒考上，想繼續考。”
趙蘇凝聽了，也沒說什麼，只是道：“阿悅還年輕，有任性的資本。”
姜隱則說：“因為年輕，所以我也不理解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些什麼。”
“其實阿悅和緒之關係挺好的。”
姜隱抬頭看了眼趙蘇凝，不以為意，“當然了，他們是表兄妹。”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吃完牛排，她們吃了甜點，吃完甜點繼續喝紅茶。
趙蘇凝詢問她抑鬱症的事情。
姜隱讓她別擔心，已經不在吃藥了。
趙蘇凝倒是挺驚訝的，沒想到蒼松縣短短兩個多月，居然真的治好了她的抑鬱症。
趙蘇凝問：“那裡的風景，真的很好嗎？那裡的人們，真的很淳樸嗎？”
姜隱說：“你下次親自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
和趙蘇凝分別之後，姜隱安穩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天。
好不容易到了週日，週日的下午，姜隱在家收拾好行李箱，還沒出門，便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從灰暗的天空中落下。
姜隱抬頭望著外面的天，也許是因為天氣原因，她感到有些悵然。
雨天拖著行李箱出遠門，總歸是有點不方便。
姜隱這趟去杭城，沒有麻煩顧雲婕，一個人打車去高鐵站，又從高鐵站坐到杭城高鐵站下車。
她乘地鐵來到醫院附近的一家酒店，先安頓下來。
顧雲婕知道姜隱今天來杭城，但是姜隱沒有麻煩她，她也就沒去問。
晚間，雨下大了。
姜隱坐在酒店的床上，檢視天氣預報，天氣預報顯示接下來的一週都是陰雨天氣。
挺讓人悵然的。
姜隱心情開始鬱悶。
吃過晚飯，林緒之給姜隱打來了電話。
姜隱看著手機螢幕上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猶豫了一下，才接起。
“音音。”電話那頭傳來林緒之溫雅的聲音。
姜隱聲音淡然，“怎麼了？”
“你到杭城了嗎？”
“怎麼了？”
“肖教授讓我聯絡你，明天早上八點鐘，到三樓泌尿外科科室來報道。”
姜隱聞言，倒也平靜，“我知道了。”
“你……到了嗎？”林緒之仍然問。
“嗯。”
“你在哪裡？”
“有什麼事嗎？”
“方便喝個茶嗎？”
“外面在下雨。”姜隱婉拒。
林緒之苦笑了一下，“我忘了，你一直都不喜歡雨天出門。”
“嗯，明天見吧。”
一路從澤州趕到杭城，姜隱也累了，她需要早點休息，以此來迎接明天的新徵程。
林緒之聽了，也沒有勉強她，只是溫和道：“明天我在東港等你。”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如果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後，姜隱將手機隨意扔到一邊，先去洗了個澡。
夏季的雨天很是悶熱、潮溼。
房間裡開了冷氣，洗完澡出來後，有些微涼，姜隱打了個寒顫，但仍然沒有把空調關掉。
她準備了一下明天要穿的衣物，準備好東西后，她拿起手機，給盛原發了一條資訊：“你在幹嘛？”
此時的蒼松縣庫漠丘林場內，做完腿部手術沒多久的盛原就回到了這個工作場地。
他和林思邦、契國安等人一邊吃夜宵一邊閒聊。
夜宵是自己動手的燒烤，聊的是關於林場內種植景觀樹的想法。
林思邦端了幾瓶啤酒來，一人一杯滿上。
“景觀樹這個，我還是傾向於種植五角楓。”盛原發表自己的看法，“五角楓是色葉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種，適應能力很強，也比較抗旱、耐嚴寒、耐貧瘠，在酸性、石灰性土壤中都能生長，所以它其實是很適應西北地區的環境的。”
“其他地方有種植。”契國安說。
“還有就是，五角楓的樹形高大，很適合大片種植，秋季的時候樹葉會呈現出一片橙紅的顏色，煞是壯觀。”盛原喝了一口啤酒，看向眾人，“你們覺得呢？”
林思邦點頭，“我沒意見。”
“可行的話，就先往上面報吧。”其他人表示。
盛原點一下頭，“那我來安排。”
即便是夏季，沙漠邊緣的日溫差依舊很大。
盛原等人圍坐在一起，需要批一件薄外套。
“對了，阿原。”林思邦想起什麼，看向盛原，“明天周倩說要過來拿土雞蛋。”
盛原應了聲，“她和我說過了。”
“你的腿沒事了吧？”林思邦問道。
盛原搖搖頭，“沒事。”
雖然這麼說，但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盛原目前還不能幹活，但他放心不下這裡的工作，堅持住在林場內養傷。
他做手術這個事情，並沒有和姜隱說，只是回來林場才和她說了一下。
因為怕姜隱擔心，也怕打擾到她在澤州的工作安排，所以他沒有說。好在，姜隱也能理解，但是她也很擔心。
思及姜隱，盛原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機，看到姜隱給自己發了一條資訊。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回覆。
林思邦注意到他看手機資訊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起，不由得問道：“怎麼了，阿原？”
盛原放下手機，笑笑，“沒事。”
他低頭吃燒烤。
契國安給他倒了一杯酒，“阿原，勤昌縣地震的事情過去有段時間了，別多想了。”
他以為盛原還在想著地震的事情。
盛原笑道：“已經過去了。”
地震受傷人數較多，亡人情況較少，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林思邦說：“阿原，你這段時間就先好好養傷吧，林場中的工作還有我們，別擔心。”
吃完燒烤，已經是九點多了。
盛原微醺，洗完澡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想到還未回覆姜隱的訊息。
他遂又睜開眼睛，拿過手機，給姜隱回了一句：“剛剛在忙。”
姜隱還沒睡，看到回過來的訊息，立馬給他打了個電話。
盛原接起。
“姜隱？”
“阿原，你回房間了？”
“歇著了。”
盛原的聲音微啞。
姜隱聽出來一絲異樣，問道：“你喝酒了嗎？怎麼覺得你有點醉？”
“嗯……”盛原輕聲應道。
“你身體需要修養，喝酒要注意啊。”姜隱擔心。
盛原笑笑，安慰她：“無妨。”
說罷，突然想到她明天就要去杭城東港醫院培訓了，問道：“明天去新醫院培訓，緊張嗎？”
“還好，我很期待這個機會。”
唯一讓她覺得彆扭的地方，無非是要和林緒之和高怡晨共同相處一個月。
盛原翻了個身，讓自己舒服點，也不會壓到做手術的左腿。
他沒說話。
姜隱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他沒了聲音，喚道：“阿原？”
她怕他睡著。
盛原沒睡，輕輕地應了一聲。
但是他仍然沒有說別的話。
姜隱覺得他話仍然不多，於是主動找話題。
“為什麼勤昌縣地震的時候，你要衝在前頭？似乎哪裡有危險，哪裡有需要，你總是第一個上，為什麼這麼樂於助人呢？”
她記得他也說過他還會去養老院、福利院做活動。
大概是今天喝多了酒，趁著酒勁上頭，他向她吐露了心聲。
“日常多做點好事，總歸是好的。”
姜隱聽了，不解，“什麼意思？”
“我母親。”盛原有些犯困，微微闔上了眼睛，思緒陷入一片混沌，“我覺得，我多做點好事，多做點慈善，有一天，這些福報能回饋給我的母親，我希望我的母親能好起來。”
姜隱驚訝，“哪怕讓你自己受傷？”
“嗯，哪怕讓我自己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