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隱聽到這話，抬頭看了眼顧雲婕。
顧雲婕低頭喝湯。
姜隱心裡很不是滋味。
從她回來到現在，顧雲婕一直在潑她冷水，姜隱真不知道，為什麼顧雲婕骨子裡會是這般強勢和瞧不起人。
似乎她成績再好，走得再遠，顧雲婕都吝嗇誇讚她一句話。
這該死的窒息感！
一頓飯吃得不是很愉快。
吃完飯，汪志剛在小區門口和她們告別。
顧雲婕說：“我本來還想請你上去坐坐呢。”
“今天音音在，不是很方便，再說了，她辛苦從千里之外的地方回來，是應該要好好休息一下的，所以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汪志剛依舊很溫和。
顧雲婕只好說：“那下次再聚。”
“好。”汪志剛點一下頭，揮手離開了。
母女倆回了家。
在玄關處脫鞋的時候，顧雲婕淡淡地說：“這位汪叔叔，是杭城一家音樂劇團的總經理，精通歌舞劇、音樂劇，在鋼琴、小提琴彈奏上都有很高的造詣。”
姜隱聽了，沒吭聲，換好拖鞋後，徑自回了房間。
她並不在意汪志剛是什麼身份，也不在意汪志剛和顧雲婕私下裡是什麼關係。
顧雲婕見姜隱頭也不回地回了臥室，搖搖頭，只覺得她任性、不成熟、耍小孩子脾氣。
姜隱回房間後，又困又累，開了空調後，臥在床上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
窗外漫天雲霞，城市的霓虹燈光已經微光乍現。
外頭一片華燈初上的熱鬧，室內卻是冷冷清清。
顧雲婕已經出門去了，給姜隱留了個字條，讓她晚飯自己解決。
姜隱拉開冰箱門，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她拿了一瓶牛奶，坐到沙發上喝完。
肚子又餓了，咕咕叫起來。
姜隱忽然想念澤州老家的飯菜，林子雅總是在每個飯點一頓不拉地做好飯菜。
一想到老家的飯菜，姜隱餓得更厲害了。
她只能出去覓食，在附近隨便找了一個麵館，吃了一碗片兒川。
填飽肚子，整個人才覺得舒心了起來。
此時夜幕已黑，麵館外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姜隱感慨，杭城的這種煙火氣息比起蒼松縣的，要繁鬧得多，隨便出個門，都是紮在了人堆裡。
她走出打了冷氣的麵館，晚間熱氣未消，一股獨屬於夏天氣味的熱風撲鼻而來。
一冷一熱交接，姜隱打了個寒顫。
她沿著路邊人行道慢悠悠往回走。
走到一半，盛原給她打了個電話。
姜隱挺驚喜的，立馬接起。
“阿原。”
“秒接啊。”盛原難得地和她打趣起來。
“嘻嘻。”姜隱正愁沒人講話，“你這通電話來得正是時候。”
“怎麼？”
“我剛吃好飯，走回去呢。”
“沒和家裡人一起吃嗎？”盛原問。
“我在我媽這裡，我媽出去吃了，我一個人在小區附近吃的片兒川。”
“打算什麼時候回澤州？”
“明天回去，後天正好上班。”姜隱看著遠處的城市夜景，“突然回來，一下子就不適應這個城市的生活節奏了。”
盛原笑笑，“那你先回去吧，洗個澡早點歇息，今天趕了一天的路，累壞了。”
“那你呢？”姜隱反問。
“什麼？”
“你的腿怎麼樣了？還好嗎？”
“過兩天動個小手術，沒關係，你別擔心。”盛原語氣溫和，並沒有太在意自己的腿傷。
“手術前，告訴我一聲。”
“我會的。”
打完電話，姜隱也走回了家。
天氣熱得厲害，故而回到家一身的汗。
姜隱先去洗了個澡，然後回房間開了冷空調。
她一邊看書一邊等顧雲婕回來。
但是直到晚上十點鐘，顧雲婕還沒回來，姜隱已經犯困了，躺在床上吹著空調，迷迷糊糊睡著了。
顧雲婕是喝醉了回來的，外頭門開的聲音立時吵醒了姜隱。
她睜開眼睛，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12點。
外頭傳來簡短的對話聲。
“你今天喝多了。”
“不和平時一樣嗎？”
“你看起來今天心情不錯的，比以往心情要好，是因為音音回來了嗎？”
“哪有……”
是今天來家裡的那個汪叔叔。
姜隱有些意外，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
汪志剛沒有在家裡多留，把顧雲婕扶到客廳沙發上後就離開了。
姜隱聽著房門被輕輕磕上的聲音，這才按亮床頭燈，從床上爬起來，開門出去。
客廳裡燈光大亮，顧雲婕穿著一襲白色的連衣裙，歪在沙發上。
她喝得醉熏熏的，一動也沒動，似乎是睡過去了。
姜隱走到她身邊，輕喚：“媽？”
顧雲婕長睫一顫，微微睜開眼睛，迷離著眼神望著眼前的姜隱。
“嗯……”她輕哼一聲，依舊沒有動。
“你喝了多少？”
顧雲婕身上一股濃郁的酒味。
“開心啊。”她迷迷糊糊的回應著姜隱的話。
“家裡有醒酒藥嗎？”姜隱問。
顧雲婕搖搖頭，有些難受地皺起眉頭。
姜隱嘆了一口氣，“你等我一下，我看看家裡有什麼東西可以解酒的。”
她廚房裡搜了一圈，本來想給顧雲婕煮一碗生薑湯，忽然又想起冰箱裡放了一盒酸奶。
她拉開冰箱門，果然，一盒酸奶靜悄悄躺在冰箱的角落裡。
姜隱把它拿出來，遞給顧雲婕，“喝點酸奶吧。”
顧雲婕迷迷糊糊的，半闔著眼睛。
姜隱怕她不信酸奶能解酒，解釋道：“酸奶裡含有較高的葡萄糖，可促進腎小球的濾過和腎小管排洩，使大量的乙醇和乙醛能夠加快從腎臟中排出。”
姜隱坐到沙發上，撕開包裝盒，用小塑膠勺子舀了一勺喂到顧雲婕嘴邊，“媽，你吃一口。”
此時醉酒的顧雲婕倒也聽話，張嘴嚐了一口酸奶。
姜隱說：“好喝吧？還有啊，如果下次喝酒，不要空腹喝酒，先吃點菜，或者先喝點牛奶，牛奶在進入人體消化道後，會在消化道表面形成一層膜，具有保護食管胃黏膜的作用，能夠有一定作用抵擋酒精對消化道粘膜的損傷，是有好處的。”
顧雲婕雖沒說話，但是就著姜隱的手吃進去一盒酸奶。
姜隱猜測她是渴了。
喝完酸奶，顧雲婕覺得胃裡舒暢一點了。
她的意識也回過來一些，微微掀了掀眼皮，衝著姜隱擺擺手，“我沒事，你回去睡覺吧。”
姜隱怕她等下一覺睡到下午才起床，提前提醒她道：“媽，我明天吃過午飯就回澤州了。”
顧雲婕擺擺手，不甚在意，“想回就回吧。”
“我先扶你進房間吧？”
“不用了，你回去睡覺吧，我自己可以。”
顧雲婕再次擺擺手，姜隱這才作罷，自己回了房間。
回到房間，反倒睡不著了。
在床上輾轉了好一會兒才淺淺睡去。
第二天，她早早就醒了。
她有點認床，因此第一晚總是睡不踏實。
起床洗漱後，她開門出去，路過顧雲婕的房間，她稍稍停下來，聽了一會兒房門裡的情況，裡頭靜悄悄的，顧雲婕怕是還在熟睡。
姜隱來到陽臺上，看著外頭的小區景象。
早上八點鐘，還沒那麼熱，小區裡已經有不少老人帶著孩子在娛樂了。
清一色都是老幼，沒有年輕人。
姜隱站著看了一會兒，先下樓去吃了個早飯，回來還早著，她乾脆把家裡收拾打掃了一下，然後回房間整理自己的東西，用電腦看一些醫學資料。
等到忙完、看完，已經是中午了。
外頭大熱，知了在枝頭綿綿不絕地叫喚著。
姜隱又出房間，去看了看顧雲婕的房門，裡頭依舊毫無動靜。
再看一眼時間，她怕顧雲婕起得太晚，過去敲了敲她的房門。
依舊沒有回應。
姜隱也就算了，另外掐著時間去樓下給顧雲婕買了一份早餐，放在餐桌上，又給她留了一張字條。
等到下午一點鐘，姜隱就提著行李離開了。
等到顧雲婕睡醒起床，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她走出房間，就發現餐客廳都被打掃過了。
整個房子裡靜悄悄的，就好似以往任何一天她獨居時候一樣。
她看向姜隱的房間，突然意識到，今天是她離開回澤州的日子。
她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顧雲婕雖然知道姜隱已經走了，但還是開啟了她房間的門，來確認一遍她已經回去了。
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床上疊好的整齊的被褥，她忽然覺得心裡有點悵然。
再返回到餐客廳，她看到桌子上留的早餐和字條，愣了一下。
看完字條，她覺得好笑，明明她才是姜隱的親媽，姜隱好不容易來她這裡短住兩天，她卻好像一點都沒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反倒需要姜隱來操心她的生活。
思及此，她輕輕籲出一口氣，喃喃道：“果然，婚姻和家庭並不適合我。”
*
姜隱回澤州，姜悅來高鐵站接她。
姜悅開的是姜隱的車，一輛白色的大眾高爾夫。
姜悅小姜隱四歲，今年二十五歲，大學畢業的時候考了兩次研，都沒考上，遂開始考教師編，結果考了一次又沒考上，又不想去學校裡做代課老師，乾脆閒在了家裡。
於是姜城派姜悅來高鐵站接姜隱。
姜悅是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子，非常開朗，扎著高馬尾，笑起來臉上有個酒窩，青春而富有朝氣。
接上姜隱後，姜悅開車出了高鐵站。
太陽很曬，姜悅戴上了一副黑色墨鏡，和姜隱耍帥，“姐，好看不？”
姜隱看她一眼，笑道：“開車注意安全就行了。”
“放心吧，我看得見。”
從高鐵站到姜家的路不長不短，約莫三十分鐘。
澤州雖然比不上杭城繁華，但也是個熱鬧的二線城市。
一路往老城區開，路上車水馬龍。
姜隱看著車窗外熟悉的城建，有一瞬間覺得她似乎從來沒離開過這座城市。
就連姜悅也覺得她這趟醫療幫扶來去時間太快了。
“姐，你不是說出去半年嘛？怎麼三個月都沒有，就回來了？”姜悅還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是因為蒼松縣條件不好嗎？受不了了？”
“不是，是澤州醫院裡有事，就把我調回來了。”
“那你還回蒼松縣嗎？”
還回去嗎？
姜隱遲疑了一下，她答應了盛原，她要回去找他的。
可是，當她回到澤州的這一刻，感受著腳下的這片熱土，看著熟悉的城市建設，她忽然覺得她也沒有那麼討厭這座從小長到大的城市。
她回答不上姜悅的問題。
姜悅聽不到她的答覆，預設了她不會再去蒼松縣了。
“回來了也好，到底還是這裡安單。”姜悅很興奮，“你一回來啊，我媽就去買菜了，晚上要做好吃的，爸爸也說今天會早點回來，真好！”
姜隱沒說話。
姜悅兀自說：“哪天叫蘇凝姐姐來家裡玩吧，你走了之後，蘇凝姐姐就沒來過了，反倒是緒之哥哥來了好幾次。”
姜隱輕聲應了一句，依然沒有說什麼。
市中心地段有點堵車，她們到四點半才到家。
老小區不好停車，姜悅的車技還沒那麼嫻熟，姜隱讓姜悅先回去，她來停車。
等到她停完車，拎著行李箱走進院子裡，就聽到林子雅在罵姜悅。
“這幾隻梭子蟹是我去菜市場挑了好久才買到的，就這麼幾隻，你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別吃光了。”
“我就吃一條瘦瘦的蟹腿。”姜悅可憐兮兮的。
“不行！”
“切，小氣！”
“一邊玩去。”
“有什麼了不起的，姐又不是回來還得去西北，她回來了就回來了。”
“你姐回來了得去杭城培訓，家裡住不了幾天的。”
“啊？去杭城培訓？培訓什麼？”姜悅顯得很迷惑。“來了還得走啊？姐可真忙！”
“哪像你啊，就知道家裡蹲！這麼大個人了，考試考不出來，就隨便找個私企先上著，又不是非得到公家單位去。”
“所以姐她去杭城培訓什麼呢？”
“去杭城東港醫院培訓，澤州中心醫院送她去的，現在醫院裡可器重你姐了。”
姜隱拎著行李箱站在院子裡，抬頭望著頭頂高大的桂花樹，綠葉繁盛，油光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