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第一次和先生約會，光明正大的身份，這一路走來，明明沒有什麼驚天動地，卻感覺舉步維艱。

先生會一如往常來圖書館接我，而此刻的我，手心發熱盼望著他。

萬一坐在我對面，好笑的看著我。“你這書肯定沒看進去，是不是等著急了？”

“沒有…我”

萬一依舊不放過我：“還狡辯呢，你再著急妝花了待會兒～好不容易這麼漂亮一個美人兒，別到時候成熊貓眼了。”

“花了嗎？”

萬一：“沒有沒有，別那麼著急，很好看的，話說你倆曖昧這麼久，誰捅破這層紙的啊？”

“我一半，他一半吧…”

萬一：“你先主動的？”

“差不多吧。”

萬一：“他每次來都表現的很紳士，私下也這樣嗎？你們在一起，不會是相敬如賓的模式吧？”

“自然不是，先生有很多面，從前與我一起時，他更像哥哥，現在，他更像戀人。”

萬一：“怎麼個戀人法？”

“他會給我道歉，感覺不那麼高不可攀了，他還會給我拍他工作的照片，會主動給我看他寫的字，畫的畫，還會說一些能讓我面紅耳赤的話，我覺得我離他越來越近了。”

萬一：“他在附身，親吻你”

“什麼？”

萬一：“就是一種身份的轉變吧，終於不再顧及那些禮教，以前可能怕你覺得這種舉止輕浮，怕你排斥反感，這是一種剋制已久的行為。”

“我不太明白，先生怎麼會害怕呢？他只要開口，我都會同意。”

萬一：“你們相差七八歲吧？他估計是認為，你對他只是依賴，不是真正的喜歡，所以不敢靠近，一直線上外徘徊。”

“可我跟他告過白……”

萬一：“告過白以後呢？你做過什麼？是不是探出個頭，又縮回去了？這跟烏龜有什麼區別呀……”

“萬一，我發現你嘴有時候挺毒的…”

萬一：“我是敢於說真話，一般人，我才不說呢。呀！你先生來了，注意形態啊～”

先生走到我的身旁，我回頭一望，他一直笑著，看的我臉頰泛紅。我慌亂的離開視線，收起了書。

萬一比我先一步起身，跟先生打了招呼，打算留我和先生獨處。“嗨，我男朋友也來接我了，我就先走啦～”

先生點了點頭，“好，下次有時間，請你吃飯，謝謝你無償輔導我女朋友功課”

“客氣～下次再說”

我還停留在那句女朋友，燥熱一下子火到了耳朵上，是啊，我還沒有適應這種介紹。

“我的小女朋友，最近功課怎麼樣，有沒有落下？”先生緩緩坐下，捏了捏我泛紅的臉頰，不明意味的笑著。

“先生……你能不能不要開這種玩笑，我…”

“我哪裡開玩笑啦？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嗎？那晚誰對我說，鄉下有許多發黴的夢，又是誰，托住我的臉吻了……上來”

我沒等先生繼續說下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看，他總能說的我面紅耳赤。

他的臉很柔軟，嘴裡撥出的熱氣溼嚅嚅的，我一下子又收了回來。

先生握住了我逃跑的手，十指相扣，拉著我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圖書館。

楊柳細細春風柔，金瀲簌簌風聲笑

我發現只要有先生在，一切都顯得富有朝氣，萬物都在生長，先生在我身旁，我挽著他的手臂享受溫柔的風。

那年在小縣城無人叩拜的寺廟裡，他似是真的替我抵擋萬難。

先生一人，抵過人間數數。

我時常感激大爺爺和祖太爺，也為這種難以言說的空間軌跡而感到驚異。唏噓著想，如果祖太爺和大爺爺都沒有犧牲，或其中一個倖存下來，也許我根本不會出生。興許我的人生是另一種活法，卻無法想象出究竟是怎樣崎嶇或者順遂的人生。

但是我能預見，我至少此刻不會和先生手挽手在河邊漫步，享受寧靜愜意和來自先生深沉內斂的愛。

地球也是宇宙中極渺小的生命體，行星們飛行的軌跡也是千變萬化，跟這世間萬物都大同小異，你向前一步或後退都將關聯到你將走的每一步，若是牽連廣泛點，幾輩子孫都會受你影響。

所以，我無比知足。

有時候寫書時乏了，我會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例如大爺爺還活著，他找到了祖太奶，帶著爺爺一起生活。不讓爺爺酒配飯，大姑沒有被拐，父母沒有離婚，日子總不會太差。而我母親依舊生下了我，可能還是在這個剛開春不久的四五月。大爺爺偶爾去探望年輕時的至交戰友，年僅七歲的我第一次見到先生，那時候他正是個光風霽月的少年郎，我羞怯的藏在大爺爺的衣角下，驚羨的偷瞄在桌案前認真練字的他。

他察覺我的目光，嘴角一抹淺笑。像媚春私藏的杏花林被我窺伺，如繾綣的軟水澆灌了滿堂池蓮，讓我對春的降臨心醉神馳。

從此他就代表了驚豔二字。

我低下了頭，臉色微紅。嘴裡嘟囔著怎麼這個年紀還有人喜歡寫字，要是我，肯定和小夥伴一起撒歡，等到母親揪著我的衣領拖回家去。

例如祖太爺還活著，祖太奶沒有改嫁，帶著爺爺好好生活。也許我還是投在了他家，在某個不知名的寒冬裡出生，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在三歲時，家裡來了幾個不認識但很有禮貌的客人，提著大包小包笑著遞給祖太爺，我見到了站在叔叔身旁的他。他拿著玩具逗我玩兒，我看到眼前穿著白色長衫的哥哥，像一夢少年。我露出稀缺的門牙，咯咯直笑，臨別時抱著他不鬆手，如玉般的少年被我輕薄，初吻就此交付，柔軟清冽充斥著整個童年。

想著想著，我嘴角就不曾放下。

你未曾見過先生幫我擦拭嘴角的溫柔，下雨時將我攬在懷裡庇佑的理所當然，還有過馬路時十指相扣手心傳來的炙熱溫度。

在一年前被我神化的男人，這一刻竟還在我的身側，上蒼垂憐，那就請一直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