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我沒和秧子吵過架嗎?那自然是有的。
“秧子!你為什麼還沒有洗碗!不是說好了我做飯你來洗碗的嗎?!秧子!你下來!”我下來做飯時,發現碗還在水槽裡一動不動,氣的想上樓打她一頓。
結果回應我的,是沉默。
那今天,大家都不要吃了。
自從長江回去後,我們整日裡吃的,都是些黃瓜炒蛋…花菜炒肉…胡蘿蔔絲炒肉…
“你整天做這些我都吃吐了!”秧子筷子一丟,像個大爺一樣趴在桌上。
“你有能耐,整點預製菜來,我還想吃魚,火鍋也行。”我雙手撐在桌上,居高臨下的鄙視她。
“行,我來想辦法,一個月了,老子受不了了!”秧子大吼著,如果不是這別墅隔音太好,鄰居都會認為她是個怨婦。
“等我出去了,再也不會在家吃了,我要在外面吃到吐……yue~”秧子終究拿起了筷子,艱難的吃下了黃瓜炒蛋。
我正在複習近代史的課程,先生髮來了簡訊,說明天有影片抽問,我心驚了驚回覆道:梁老師,之前也沒說,有這個環節啊……
梁老師:為了監督你認真學習的成果,為了養成你認真學習的態度,老師責無旁貸。
我:梁老師,我都餓瘦了,腦袋跟不上……
梁老師:明天抽查開影片我看看
第二天我端正的開啟了攝像頭,滿意的接了影片。結果秧子突然闖了進來,打破我答不出來的寧靜。
“賈小姐!請問您老人傢什麼時候下廚啊!我已經把碗洗乾淨了,救救孩子吧,孩子要餓死啦!”秧子假哭著,我被她這頓操作整的無奈,給她使眼色,她卻閉著眼哭。
“這位是你朋友?”先生率先說了話,秧子此起彼伏的哭聲戛然而止,從我懷裡抬起頭來,驚愣的看過去。
“這是你先生?”秧子盯著手機螢幕,側過頭來淡定的問我。
秧子的變臉術無人能及。
“是先生,但,但是不是我先生…是梁先生。”我使勁搖著頭,語無倫次的著急解釋著。
“今天不是週五嗎?怎麼還在上課……”秧子眼疾手快把螢幕啪一聲放倒,咬著牙問我。
“昨天剛加的,誰知道你突然跑過來啊……”我無辜的盯著她,一臉茫然。
“梁先生,我是張歲秧。”秧子狠狠看了我一眼,扶起了手機冷漠的打招呼。
“你好姑娘,我叫梁冬綏。”先生笑著點頭,禮貌涵養都快衝破螢幕。
“梁先生,已經十點了,我還沒有吃早飯,要不你晚點上課?”秧子也笑了起來,裝的一臉純真。
結果就是結束電話,我被秧子直接拉下樓,被迫做早飯。
“你就當午飯做吧,少吃一頓也沒什麼,但是不能一天只有一頓。”秧子垂著頭,這樣看她確實憔悴了許多。
天知道還要居家多久。
整天呆在家裡,昏暗的我都不知何年何月,直到我媽媽打來了一個電話。
“喂,媽媽。”
“小潔,還被封著呢?”
“嗯,太憋屈了。”
“今天你生日,記得煮碗長壽麵吃。”媽媽給我轉了錢,說晚上給我打影片。
我開啟手機才回想起來,今天農曆九號了,屬於我二十二歲的慘淡人生。
“賈小姐今天過生日啊?”秧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挑著眉好笑的問著我。
“很悲催的一個生日了,今年連蛋糕都吃不到了。”我趴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望著天花板。
秧子嬉皮笑臉的說:你要是很想吃,求求我,我給你想想辦法。
我沒看她的臉,我就覺得這句話特別感動,今年的生日禮物,我只想要吃口蛋糕。秧子臉皮也薄,可能是關係到位,你直接看最後一句話就能讀懂她了。
在我沒見到蛋糕以前,我整個人都是低迷的,像被大山壓著的不快樂,生日不吃蛋糕,就像過年不放煙花,白過。
晚上六點我下樓做飯時,看到了冰箱裡藏著的蛋糕,眼裡的光又回來了
那一刻我覺得認識秧子真好,友情真好。
也許我說出來只是一句話,至於秧子怎麼把這個蛋糕擺到我面前的,我現在不想問。不管她用怎樣的方法,在我人生的這條路上,她都會有一席之地。
也許就是她說的,那一瞬間認定的吧。
有很多話,你不問她不說,大家都默默記著這份真情,待日後閒聊起來,又是另一番滋味。
我做好了飯,突然有人敲門,長江來了,還有許海生。
長江很喜歡穿裙子,他們手腕相交,長江明眸皓齒的笑著,許海生是她的藥,她活過來了。
“請進呀~”我趕忙將他們迎了進去,秧子聞到香味也從樓上下來。
“生日快樂!小潔!”這句祝福語是許海生說的,他提給我一個袋子,戴著一副眼鏡,自從知道了他們的故事,我並不討厭他,反而很佩服他們的勇敢。
他們剛坐下,我的電話響了,是先生打來的,讓我去別墅後門口。
我愣在了原地,足足沉默了一分鐘,屋內三人盯著我發呆。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腦海裡有千千萬萬個思緒想法,但是我猜不出來。
“我…出去一趟……”我拿起手機就出了門,我走的很緩慢,邊走邊想,門口到底意味著什麼?
五月的風清透,月還來不及發光,我一步步走去,遙遙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衣戴著護目鏡的人,照亮了這片土地。
可能是得到的太少了,以至於一有人跋山涉水來見我,就認為那叫愛。
他手裡提著一個蛋糕,我無措的走近他,眩暈的世界裡他是我的定海神針,這片暗湧的海因他而浪靜。我懷裡有定海神針,看到的每一條魚都是有家的。
“生日快樂,小姑娘”他一開口,我便知道,毫無疑問,他為我而來,即使我聽不清。
人活的其實就是那幾個瞬間。
“謝謝你。”我沉默了許久,眼淚藏在口罩下,不見天日。
他把蛋糕放下便離我而去,我觀望了那背影許久。強制自我意識記住這個白色背影,寬厚,安穩,足以撐起一片混亂的天。
那是時隔一月後,我第二次見先生。他沒有摘下護具,我沒有摘下口罩。僅隔著遠遠的見了一面,在這座惶恐的城市裡,在二十二歲生日。
那時候這座城市,你看不到頭,像一場無望的等待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