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鄉下的老房,牆上有些裂痕,是那年地震留下的。
十月的天黑的快,奶奶燒了水叫我去洗漱。路過先生房中,我放慢了腳步,透過紗簾想看看他在做什麼。
鄉下無城市喧擾,除了手機,很少有人能真正的快樂。可自當每每見先生,他手機就沒有帶在身上過。
罷了,屋內無風也掀不開這紗簾,我悻悻的去洗漱完。
鄉下洗澡是一大難事兒,沒有水龍頭只能一盆水用毛巾擦拭,也沒有地板,我在強迫自己適應。頭髮也不好洗,我一折騰就是半個時辰。
出來時看到先生坐在大堂看書,溫文儒雅,氣質沉斂,他是教書先生嗎?
我穿著睡衣草草路過,回到房中吹頭髮,正發神奶奶就過來了。
“讓你少用吹風機,這個對髮質不好,你小時候沒有頭髮的時候,我們天天往你頭上抹生薑、蘆薈,你才有的一頭黑髮……”
這話我從小聽到大,扛不住奶奶的碎碎念,癟了癟嘴關了吹風機,大聲的回了句“好”
“聽話昂,去門口吹吹風,坐坐就幹了。”奶奶摸了摸我的頭,幫我收了吹風機,拿了髮梳就把我拉到門口了。
奶奶點了盤蚊香放大門口,我端個凳子坐大門口,門口一片漆黑,鬱鬱蔥蔥的草長的茂盛,在黑夜裡就是一片茂林。
我放空的閉著眼睛享受鄉下的寧靜,十月沒有夏蟬,沒蛙叫,連我的心跳也聽不到。
好了開始了,蚊蟲開始來了,嗡嗡的撲閃在耳邊,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剛安靜下來的心被蚊蟲挑逗的有些浮躁。頭髮半乾,這頭上的光卻一閃一閃的,我更無奈的抬頭看向昏黃的發光源。
是一隻小飛蛾,不斷撞擊玻璃燈罩,想離光更近一點。
這不是火,它卻拼了命的靠近。
我看的入神,它的磷光揮灑在黃色光幕裡,漸漸默入黑暗。
再後來,先生擋住了光,為我披上一件外套。他每每出現,我就不想再看其他的物件,我頭靠著門檻,笑著看他。
“先生 我是o型血,招蚊蟲,據說血比常人甜,所以老愛咬我了。”我撓了撓腿和胳膊,欲哭無淚的抱怨。
“你不僅招人喜歡,還招蚊蟲喜歡。”先生開著玩笑,大抵是笑我的無知。
先生洗完澡身上一股皂香味,清爽乾淨,說話溫山軟水,卻掀起我心底漣漪。
“先生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我又被羞的低下了頭,蚊蟲的癢早就拋之腦後了。
“平日裡看書,寫字,喝茶,採風。”
等一個人。
我沒有回答,聽他慢慢地說。
“不知道哪裡好玩,所以沒有特別的地點,都只在附近看看。”先生負手而立,微風拂過帶來絲絲秋爽。
先生好似不與我一個時代的人,他喜愛的,都是這浮華社會所相悖的存在。
我自私的慶幸,我先遇到了他。
鄉下的早晨,雞鳴是準時鬧鐘,天還沒亮,就嚷嚷著起床。然後就是遠處的狗吠,最後是房外爺爺奶奶唏唏唆唆的聲響。
我睡得早,識趣的起了床,奶奶正在廚房做早飯,爺爺也不知忙什麼,繞著屋子進進出出。
我去廚房打算給奶奶燒火,發現先生房內燈也亮了起來,不過門是關著的,看不出什麼。
許多年沒有燒過火,坐在木凳子上,手裡拿著火鉗,一個勁兒的往裡面加柴。又用手撐著頭望了望窗外微弱的天空,正泛著魚肚白。
“哎喲!別加那麼多柴火!稀飯都變成乾飯了!”奶奶剛把餈粑蒸上,看著我坐在火前,火都刺啦刺啦往外湧。
“好!”我傻笑著,看著奶奶奪過手裡的火鉗,把我擠了出去。
我被嫌棄了,只能往外走,天大亮,先生在門外拉伸。
背影挺拔,一米八的身高,套上長衫,修長素雅。
“先生,早呀!”我一跳一跳的蹦躂到門口,歡快的問候他。
先生轉動著腦袋,回了我一句早。
“先生你為什麼喜歡穿長衫呢?現代人很少有人穿,你很特別。”我也學著他一樣拉伸,兩個人對著遠處的田野晃動,像兩個機械稻草人。
“一種難以抗拒的情懷。”先生的解釋,讓我只能點點頭表示聽到了,卻不懂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