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章 遇見先生

在我還是一個無名少女之前,我見到他都是低頭,恨不得將整個人埋進塵埃裡。後來他帶我去了繁華都市讀書,我見識了很多人,歷經了許多磨難,有過很多次絕望,但我始終慶幸他一直在我身邊。

我曾經對這個城市無感,後來厭倦,可最後卻不忍離開。它誕生了我最火熱的青春,有懵懂的愛意,有深刻的友誼,卻獨獨缺乏與生俱來的親情。

秧子跟著父親回了內蒙古,阿秒放棄了甜點店,長江的骨灰撒在了西藏的路上,白馬去了義大利再也沒回來,萬一考上了公務員,八年的愛情長跑終究落幕。

我以為這就是結局,卻不盡然。

出生時我們都是一張白紙,父母點綴老師添墨,出社會後,每人都來一筆,漸漸變得斑駁陸離……

那扇門後,是名為青春的墓葬,而在這穴墓葬中,都是鮮活的他們,鮮活的我,還有個不語的兇手,一點一滴將我們的青春推向死亡。

她們在我有限的文學生涯裡耕出泥沼地種滿了各色的花,用不朽的影象做墓碑,祭奠著荒誕放肆的風月往事。

我曾問過她們後悔嗎?熱血的青春歲月下沒人說後悔,冰冷死寂的生活裡她們沉默不語。

我後來學秧子在深夜裡抽菸,被嗆的漲紅了臉;我學長江在黑暗裡獨自起舞,被腳絆的膝蓋淤青;最後學阿秒畫了個紅唇,卻嚇哭了許鼕鼕。

她們都影響了我,卻沒人可替代她們。在最初的時候,我是幸運的,可以同時擁有她們;在最後的時候,她們都不見了,不幸的不是我,而是她們。

我參與了一切,卻沒能改變一點結局,我無力掙扎無力抵抗,就像那年,頭被人按在桌上,等待並接受下一刻的疼痛時,一樣無助。

我就好像是一個敘事體,只能用匱乏的詞句去記載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

————

這世上大多數物件,有形沒形的,都比人活得久,所以人真沒勁。可我遇到先生,又覺得這句話也不完全,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要問我怎麼和先生相遇的,那我便告訴你,人不能活得太清醒了,總有幾個人生機遇到來時,你得帶點昏昏沉沉。

霧落綿綿橋簾來,樹知枕意百花開,常道夜半無人來,豈料高月化明臺;春破瀟瀟踩雨來,風花再造醒月臺。

這就是我和先生真正相知之前,在那一個個靜謐安詳的深夜裡,九天月臺化明臺,心有意則遍地開。

之後某一個夜晚裡,我悄悄問他,我要是死了怎麼辦?他沉思了會認真的回答我:那我跟閻王爺說把壽命勻給你一半。

我較真的問:閻王爺不同意怎麼辦?

他說:忠烈之後,上天仁慈,若執意如此,那我只有去閻王殿搶人了。

我哭的梨花帶雨,又好笑又感動,嘻嘻,其實沒有那麼誇張,那時候在生病,哭的那是一抽一抽的。

我遇見先生這一年,二十一歲,他年齡不詳。

先生那時候神秘。他說愛可盡在一瞬之間,我便是實踐的那人,後來他說他也是。

那日天光大亮,是一扇深藍色的木大門。還沒來得及端詳,耳邊有人說,推開它,我毫不猶豫走向前,一把推開了這扇門。

這是我的必經之路,故事是從這裡開始講述,可這裡並不是起點。

門咯吱一響,先生站在不遠處的石階上,四周如青山上的大雪日。目光所及處,先生比大雪還令我心動。陡然間熱流遊走,我似新生,洗去那些浮華與戾氣。

人間雪何及心尖郎,若二者降一處,是恩賜、是氣運、是前世緣後世份。

我如呆雀仰望先生,他一襲月白色的長衫,像融入那片雪,又似不同。我驚異的看著他等在雪影中,似夢似幻。

做一場黃粱夢,嘗一回愛別離。

我向著光跑去,一把撲進他懷裡,嘴裡喃喃自語。你問我那時候認識他嗎?不,我不認識。

“小潔回來啦!”

我尷尬的鬆開先生,爺爺便走了出來,喜出望外的盼著歸來的我。我又撲向了另一個滿是愛的懷抱,那是爺爺呀,是最親愛的爺爺。

我從小由爺爺奶奶帶大,感情深厚,是不能取代的養育恩,可自從父母分開,我一年也見不到爺爺一次。

每次回家,我都會和爺爺奶奶聊上大半天,爺爺不常說話,大多都是眼睛看著電視,卻側耳聽我和奶奶話家常。

很難理解老人的愛,但你理解過一次,那你便會覺得,天下的愛,大抵都是相通。

我拉著奶奶的手,軟綿綿的,鬆弛的肉耷拉著,全是歲月。我心疼,也不忍說,奶奶,你的臉怎麼瘦了這麼多。

“奶奶給你做了最愛吃的青椒肉絲,還有香腸,臘肉,燉雞。”奶奶從見到我就開始笑著,臉上都是皺巴巴的愛。

“讓她自己夾,你夾那麼多,待會兒又吃不完。”爺爺看不下去,終於發話了,手裡還端著二兩白酒。

爺爺好酒,俗稱酒配飯。就是每頓吃飯,都要有酒相配,不然老人家就吃不下,索然無味。

我看著滿滿一碗肉,無奈的點了點頭,對視上先生含笑的雙眸。

“難得回來一次,爺爺奶奶的愛,你得收下。”先生說話直白,我們一家都是薄臉皮,我紅漲著臉埋頭吃了起來。

“來,先生,你也多吃點。”奶奶有些耳背,大意也知道些,用筷子就給先生碗裡又添了菜。

爺爺趕緊將自己的碗挪了挪,酒還沒開始喝,奶奶這髮菜的本事,鍋還沒冷就得洗碗了。

飯桌奶奶還是像往年問我,過得怎麼樣,媽媽怎麼樣,這次什麼時候走。

“這次先生在,你晚些走吧,陪先生好好采采風。”爺爺抿了口白酒,嘖了一聲,一臉享受。

我東看西看不知怎麼接話,奶奶說,這先生是幾天前來的。爺爺飯後散步時,不慎摔了一跤差點就磕到頭了,是這位先生拉了一把。

後來瞭解到一個資訊,尚未成家。年齡和姓名都不曾說,神秘的讓人浮想聯翩。

吃完飯後,我去拜見了先生,首先感謝了他對爺爺的隨手之恩,又道歉了下午見面時莽撞的事件。

“先生,感謝您對爺爺的大恩,您可有想要的,我盡我所能。”我想不出來其他的話術了,只能老套的用一句,盡我所能了。我錢也不多相貌也就平平,財色都不足以令人心動只能盡我所能了。

“本就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如此較真。我暫住你家,已是在報恩了。”先生用茶壺泡了兩杯茶,十月的天騰騰冒著絲熱氣。

“那先生,就,下午的事,再跟您說聲抱歉,我不知怎的就……”我低著頭紅羞滿臉,眼皮偶爾微抬,他竟抿著嘴淡笑。

“無妨,我看你也親切,不算冒犯。”先生將熱茶洗了洗推到我面前,正視著我通紅的臉蛋。

那一剎我的經脈打通,熱流再次光速遊走,是什麼感覺,是從腳心開始發熱,燒透我,熱化我。

我詫異的對視上他若有似無的溺愛,氧氣充足,可再多呆一秒我便要窒息。

我點了點頭,茶也沒喝就跑了出去,落敗而逃……

這是我第一見到先生,不禮貌的開場,其中緣由我當初一直未參透,彷彿冥冥中就該這樣。以為是那一份衝動,讓我攀上了先生這棵高枝,後來我明白了,是祖蔭庇佑,在許多年後,我也知道,並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