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定在了六點開場；這個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不晚，儘管他們提前了不少時候，還是被困在了下班的車流之中；接近五點的時候才到達。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真理餐廳裡並不是預想中燈火通明的樣子，只有兩個穿著黑色禮服的侍應生站在門口接待。
“請兩位出示會員證明。”侍應生微笑道。
她們並沒有收到什麼邀請函，經理也只強調讓她們帶著胸針。
吳容微笑著從手包裡拿出兩枚胸針。
侍應生接過去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恭敬地還給她們。
“歡迎二位光臨，不過按照晚會規定需要進行隨身物品檢查，在入場時需要佩戴眼罩”
“當然。”
搞得還挺神秘，吳容簡直想翻個白眼了。
等她們被允許正式進場之後，估計已經過了七點了。
希望沒有錯過什麼內容吧，她默默想道。
黑色眼罩蒙上之後，吳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命令方石，沒想到居然真的有用。她的眼前如若無物，扮演一個短暫失去視力的人反而成了她需要注意的一點。
隨著侍應生向前牽引，她們穿過餐廳的前臺，就餐區，來到後廚。
吳容在當時拍攝影片的時候曾經特別注意過後廚，總覺得這裡有些不對勁卻又不能注意到。啟甚至啟動了對數字世界的管控系統來查探這所餐廳，卻依舊一無所獲。
侍應生在出餐檯上喚起了一個浮窗，經過瞳孔識別和密碼輸入後，臺子的大理石桌面緩緩向兩邊開啟，露出一個漆黑的向下通道。
侍應生扶著她向下走，吳容假裝伸腳出來試探了試探，十分猶疑地踏下一階。
“怎麼還向地下了？我可能會摔下去的！”吳容驚呼。
“您不用擔心，我會扶好您的。”
腳下的觸感很軟，估計也是鋪了厚厚的絨墊。來參加晚宴的人恐怕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受不得磕磕碰碰。
樓梯不長，很快就是長長的走廊。走廊裡只安裝了嵌入式地燈，氛圍大於實用。吳容很努力才能看清前面究竟有什麼。
啟和吳容在引導下走了彎彎繞繞幾段，在透過了近一百米的一段走廊之後終於停了下來。
“歡迎您來到真理晚宴。”
不知道是不是吳容的錯覺，負責引導的侍應生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彷彿十分激動般。
眼前是一扇繪著繁複的暗金花紋的大門，同樣是瞳孔加密碼的安保設定。最後一個數字輸入完畢後，大門緩緩開啟。
一股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吳容有些牴觸。黑色眼罩被解下，在吳容和啟踏進去之後大門在她們的身後緩緩關閉。
室內的溫度比外面高不少，即使是在初春的夜晚，穿著輕薄的禮服裙也並不覺得冷。整個房間和一個擁有標準的四百米跑道操場差不多大小，但是是豎過來的，像是一個巨大的走廊。整個房間的桌布都是暗紅色，天花板上繪著精緻的巨幅油彩畫，被燈光所限制而看不清什麼主題。正中間擺著舊世界中世紀西方貴族餐廳裡常見的長方形餐桌，桌面上擺著一排樹形燭臺，在黑暗裡狂熱地跳動著。
本來在餐桌兩側站著熱切討論的人們隨著她們的到來而停下交流，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啟和吳容。形狀風格各異的面具遮住所有人的臉頰，當它們一同轉向你的時候，整個場面擁有難以形容的詭異。
饒是吳容，也感覺後背發涼。
“今天最後兩位貴賓到了。”一個戴著黑色面具的女人走向前來，站在兩方中央，在宴會的眾人和吳容她們之間形成一個小小的連線。
“歡迎你們——貴賓假面晚宴正式開始。”
整個大廳恢復到她們進來之前的熱鬧。
黑麵具女人一走過來吳容就認出了她是經理，所以她拉著啟徑直湊了過去。
“今天路上有些堵，不好意思來晚了。”
“沒關係，您不用為此道歉。”經理今天的言語舉止有些奇怪，處處都透露著和她之前截然不同的狂熱。
“我們的晚宴舉行一半時間之後會進入主題活動。在這之前，您可以隨便逛一逛，和其他貴賓聊一聊。”
“主題活動？什麼主題？”
“這是秘密，不過我相信您會感興趣的。沒有貴賓不感興趣。”經理得意地回答道。
吳容微微點了點頭。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經理就離開了。吳容和啟徹底被放進這個詭異的宴會里。
“今天的主要目標就是找傑德。”吳容用方石和啟交流道。
“收到。”啟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摸不著頭腦。他的數字世界控制系統居然沒有監測出這個密室的存在，這是巨大的漏洞，但如果貿然把它修補好，恐怕會引起某些心懷不軌的意識人的注意。
“如果在宴會里找到任何反處部的人也要告訴我，我直覺今天晚上會有巨大的收穫。”吳容從旁邊的餐桌上端起一杯紅酒，轉身走進人群之中。
公關本來就是她在舊世界的職業，人類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交流的模式都是大差不差的。所以她沒費多大勁就融入了進去，甚至還從一些比較健談的人嘴裡瞭解到了對方大體的身份，不過當談到今晚的主題活動的時候，所有人都表現得十分神秘，一句透露的話都不肯說。
“這是秘密，不過你不會不喜歡的。”
連續著問了好幾個人，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異，吳容實在失去了繼續詢問的興趣，在桌上精緻的擺盤裡隨便拾了一些食物，找個沒人的地方墊了幾口。
在整個長方形房間的盡頭是一個弧形的舞臺，後面掛著巨大的紅色天鵝絨幕布，她想走進去看看，又顧慮後面或許有人把守。考慮了一會後，吳容決定找個附近的地方觀察觀察，看看有沒有什麼人進出。但是過了許久，這個地方彷彿被設了結界一般，沒有任何人靠近。吳容端著餐盤百無聊賴，眼睛開始有意無意地四處逡巡。
一個女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穿著墨綠色的連體套裝，帶著繁複花紋的面具將整張臉遮了個嚴嚴實實；身材展示出十足的力量感，而且僅憑她走路的姿態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極為雷厲風行。
墨綠色的絲綢在晦暗的燈光下呈現出水波一樣的質感，這個女人走得很快，像是有明確的目的地。她推開側邊一扇標註著“僅限員工”的深色木門，敏捷地閃身入內。
吳容等了一小會，確認周圍沒有人會在意了之後也進了屋。她用方石給啟傳訊，讓他注意自己的動向，防止遭遇不測。
“注意安全，我一定會及時趕到的。”
啟回答道。
吳容應了下來。
她關上門後並沒有貿然行動。房間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能去哪裡呢？
吳容從隨身的手包裡拿出一隻小巧的口紅，開啟底部的光源。向周圍晃了晃，總算是勉強看清楚了周圍的陳設。
這就是個普通的換衣間，靠牆兩側擺放著上下兩層鐵皮衣櫃，中間橫了一張長凳，上面還扔著一些雜物。
這場晚宴和舊世界來的意識人必然脫不了干係，因為從頭到尾這裡的所有陳設都充滿了濃濃的舊世界的味道。對於數字世界來說，這並不是主流風格。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那個女人去哪裡了？
其實在看到她第一眼吳容就基本上能夠確定是誰了。只不過她對這個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並不明晰，很難判斷是敵是友。
吳容渾身緊繃，開始讓方石執行。她緩緩前進，為了偵察方便特意沒有穿高跟鞋——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場。
一扇一扇櫃門看過去，吳容並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這周圍能夠提供躲藏的地方實在是不多，那人究竟能夠去哪裡呢？
她繼續慢慢向前推進，身體的所有感官都盡力調動到最大程度。
突然，她的脖子被手肘猛然勒住，一個冰涼的東西橫在她的頸側。
“別動。”
是茉莉的聲音。
吳容並不緊張，她雙手舉起，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輕舉妄動。
“我是吳容。”
“吳容？你來這裡幹什麼？”茉莉很詫異，但是那把利刃並沒有因為吳容亮明自己的身份而放下。
“說來話長，我在技術科跟著他們調查的時候發現傑德的事情有問題，繼續跟著查就查到了現在這一步。”
“你沒有立場對這件事這麼關注。”茉莉冷漠地將匕首向裡捅了捅，威脅的意思十分明顯。
“我關注是因為你。”吳容無奈地笑了笑，雖然在黑暗裡什麼都看不見。
“我？”
“你怎麼說都是一組的組長，大家對你都很擔心，我自然也不例外。這件事我是最初的參與者，說到底還是有些責任在身上的。如果不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自己也過意不去。”
茉莉沒作聲，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什麼。
吳容趁熱打鐵，繼續誘哄道:
“這個地方是意識人建立的吧？我瞭解一些關於他們的情況。”
“你也知道意識人的存在？”
茉莉明顯被說動了，手上的力道微微鬆了一鬆。
趁她不備，吳容迅速扼住她拿著匕首的手腕，同時狠狠一擰。
匕首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你知道意識人的存在……這個才是奇怪的。”吳容淡淡道。
“吳容，你沒事吧？”啟的聲音透過方石傳入她的腦子裡。
“沒事，你先不用過來。”
“好……我就在門口守著，有事叫我。”
“嗯。”
茉莉緊緊咬著牙，語句幾乎被咬碎似的從牙縫裡蹦了出來。
“你到底是誰？你是意識人？”
吳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用腳尖把匕首踢到一邊。
“我從來沒從這方面考慮過……看來是我大意了。”
“傑德那件事，是你做的手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