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景安的是姜昕通紅的眼眶以及莊芮佳迴避的眼神,甘支則是摟住姜昕的肩,手部輕拍著,面色凝重。
錢明溪看著則有幾分恍惚,像是還沒處理好唐年已經死亡這一資訊。
“還能在哪?死了唄。”周高站在門口,他是不情不願進來的。用了早食,他現在有精神多了,但還是很餓,控制不住滿心的暴躁。
“半夜還出門,真夠蠢的!”
“不會說話就別說。”甘支看著平靜,開了口才讓人發覺她的哭腔。
“實話還不讓說了?”
卓良平喝著粥都看不過去了,“嗙”地一聲放下碗站起身,幾步過去抓住周高的衣領:“你還有沒有人性了?啊?人都死了還想著嘴一句?”
周高掙了一下,沒掙動,哼笑出聲:“怎麼著,看上她了?我勸你最好別這麼對我,畢竟只有我們仨看到了全過程,那女的可不會說實話。”
說著他的目光瞥向莊芮佳,又慢悠悠收回。
卓良平喘著粗氣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衝周高臉上來了一拳,又堪堪在他跟前停住。
周圍沒人有阻攔卓良平的意思。
“…到底是怎麼回事?”蒲廣夏蹙著眉放下碗筷。
景安也沒了胃口,站起身拉回卓良平:“你們這是都吃過了?半夜出門又是什麼意思?”
周高這人昂起頭,還真覺得自己挺了不起:“1銀幣就告訴你們了,怎麼樣?”
眾人沉默。
錢明溪這才回神,默默和他拉開點距離。
“……我說,”莊芮佳咬了咬唇開口,都怪我。”
***
“現在幾點了?”莊芮佳水喝了太多,尿意上湧,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快十一點了吧。”唐年估摸了一下現在時間,距離小廝想送燭奴來已經過了很久了。
莊芮佳難熬地變換著睡姿:“子時最晚是到一點嗎?”
“是的,你怎麼了?”其餘兩人已經睡了,便只有唐年回覆她。
“我,我想上廁所…”莊芮佳難堪道。
聞言唐年手肘撐著床坐了起來:“先用木盆湊合一下?”門口的毛巾架下正好有盛了水的木盆可以用。
“嗯…”莊芮佳猶豫著,強烈的羞恥感讓她排斥這種解決方式,“現在去趟廁所應該還來得及?”
“你想出去?我們剛說過資訊真假無法判斷,不要衝動。”唐年又躺回床上,“我不看你,就在房間裡上吧,別出去了。”
“……好。”莊芮佳低低應了聲。
又過不知多久,唐年昏昏欲睡起來,屋裡終於響起莊芮佳的腳步聲。
莊芮佳還當唐年也已經睡了,輕手輕腳地來到門邊。
“咔呀,咔呀。”
門一點點被開啟,又被小心關上,本就微小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門外。
唐年在昏沉間短暫地睡過去了會兒,又突然猛地驚醒。
不對!她出去了?
唐年連忙就著門外燭火的朦朧光亮往莊芮佳的床鋪看去,果然空了。
門口本該有的四團燭光也只剩下了三團。
唐年想都沒想披上衣服推門跟了出去。
......
莊芮佳門還沒關緊,她的小廝就走了上來:“莊大官人。”
小廝手裡捧著蠟燭,暖黃的燭光顯得他的面色沒有那麼慘白了。
莊芮佳下意識安心了點,草草應了聲便往東圊走,她記得領他們過來的小廝說過廁所就在那。
小廝跟在她身後,帶著光亮從周高三人屋前經過。
屋門口的小廝像沒看見他們一般,只盡職盡責地託舉著蠟燭,半點眼神都沒分給他們。
莊芮佳快步走過,離那幾個小廝遠了些她才覺得沒那麼瘮人。
過了周高他們的房間,一路上還有幾間小廝丫鬟們住的房屋。
去東圊要下幾級青磚臺階,臺階不寬,只夠一人走。莊芮佳怕將衣裙弄髒,便提著下襬往下走。
漆黑無月光的深夜裡,只有她噠噠的腳步聲。
越往下她越感覺有陣陣透骨的寒風在往衣物裡鑽,莊芮佳不禁打了個寒顫,腳步愈來愈慢。
東圊就在眼前,她卻漸漸不敢走了。
她從沒見過這種廁所──一間由 磚石砌成的四方光板小牆 圍出的露天小屋。
小屋沒有門,只留了個窄縫供人側身擠著進入。有窄縫的同一面牆上還挖了個正好能探出頭的方形孔,看著差不多就是人蹲下後頭能夠到的地方。
“莊大官人怎的不走了?”小廝的話語中隱含催促之意。
小廝略有些僵硬的語調讓她心頭一顫,莊芮佳想掉頭回去,卻發覺小廝堵在了石階上。
她根本無法原路返回,此刻沒了石階她顯然跨不上去。
莊芮佳心下發涼,她想從石階旁翻上去,卻處處打滑,沒有抓握點。
原本乾淨精緻的外衣上沾染了青苔與泥汙。
小廝只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來都來了,
無錯書吧莊芮佳絕望地想。
既然都要死,那不如死之前先把廁所上了。
莊芮佳索性破罐子破摔,擠進了東圊裡,小廝這時離開了臺階,莊芮佳想趁機逃走但還是被堵在了東圊中。
小廝在外頭躬下身,高舉起蠟燭過頭頂湊到東圊裡,頭則垂至胸前,沒有看她。
燭火還在微風下跳動。
莊芮佳硬著頭皮找到坑位,猶豫片刻還是蹲了下去。
東圊裡頭很小,只有六平米左右,本就逼仄,角落裡還放著個木桶。
木桶裡堆放著草木灰,莊芮佳只當是除異味用的,侷促地透過小窗望向東圊外。
莊芮佳的腳底湧上陣陣涼意,她顫著腿撈好褲子,還沒起身便感覺有一隻粗糙的手搭上了她的腳脖子。
莊芮佳不敢動了。
唐年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莊芮佳!就非得出來解決嗎?”唐年不想多管閒事的,但到底過不了心裡那關,“趁現在還早,趕緊回去。”
“我,我。”莊芮佳窘迫地隔著牆和她對視,聲音發顫,腿已經蹲得發麻。
“有髒東西……”這已經不是她想不想趕緊的事了。
“髒東西,怎麼可能?”縹緲的聲音傳入莊芮佳耳中。
“我分明清潔乾淨了。”
不是唐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