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的夜裡,“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的二更天——
在整個弋陽縣幾乎都陷入沉睡的時分,從新浴肆的員工們所住的廂房內,一個纖瘦的身影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
得益於這片屋舍是剛剛建好沒多久,大門並沒有像那些年久失修的門窗一樣吱呀作響,四下依舊靜悄悄的,身影四顧左右,確認了其他廂房內沒有人被驚動,於是便又鬼鬼祟祟地順著走廊摸到了淋浴間的所在。
蹲下身子、挽起袖子、黑暗中的身影從腰間摸索出一把裁縫剪刀,正準備悄悄剪下連線在蓮蓬頭上的皮質水管——
無錯書吧說時遲那時快,一隻粗糙的手突然從那身影的背後伸出,強有力地一把抓住了那隻拿著剪刀的纖細手腕。
“啊——!!!”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那身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剪子也應聲落地,高亢的叫聲在這夜深人靜的夜晚裡顯得更加清晰,尖銳彷彿能劃破頭頂漆黑如墨的夜空。
“啪”的一聲輕響,是擦亮火摺子的聲音,隨著一支支蠟燭被點亮,整個淋浴間也變得亮堂起來。
這顯然是一個局,一個引蛇出洞的陷阱。
此時站在這裡的,不光有企圖再次行竊卻被抓個正著的內鬼,和及時制止並抓住她的心月樓雜役孫大娘,還有早就悄悄埋伏在這間浴肆的其他房間內,等著內鬼自投羅網的陸媽媽以及嶽薇。
儘管那內鬼在被抓住後就一直低著頭、試圖用衣袖遮住臉面,但在數支蠟燭的火光照耀下還是無所遁形。
雖然已經做好了要面對熟人的心理準備,但嶽薇在看清了內鬼的模樣後,仍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是你?!”震驚中夾雜著難以抑制的憤怒,“怎麼會是你?!”
嶽薇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不止一次竊取自家浴肆商業機密的內鬼,竟然會是自己當初好心收留的唐家寡婦。
“嗚…是我對不住您…都怪我…”那人把頭埋得更低了,矇住臉的雙手也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聲音裡夾雜了斷斷續續的抽泣,“求您行行好吧…千萬別報官…嗚…不然我可就沒法活了…”
眼見這寡婦抽抽搭搭哭得十分傷心,嶽薇雖心地善良、卻不是聖母心氾濫的濫好人,自己在對方走投無路的時候伸出援手,既安排工作又包吃住,薪水也沒少你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幹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嶽薇不理會那唐家寡婦的抽泣,沉著臉冷冷說道,“你若是想我不去報官,可不是在這裡哭幾嗓子、流幾滴眼淚就行的,我可待你不薄,你如今這麼對我,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嗚…都怪我一時被鬼迷了心竅…嗚…求、求您了…是有人指使我這麼做的…”唐家寡婦嚎得更大聲了,恨不得一下子撲到嶽薇腳邊,幸而被孫大娘一把拉住。
“哼,我就知道,”嶽薇冷哼了一聲,接著說道,“你不是單純為了錢這麼簡單,不然你與其大費周折地把蓮蓬頭拆下來賣給收破銅爛鐵的,不如偷取更值錢的也更輕便的東西,故意沒上鎖的營業收入也好,櫃檯裡售賣的胭脂水粉也罷,都比蓮蓬頭更值錢也更容易變現。”
“哎呀~果然不出嶽掌櫃所料!”陸媽媽向嶽薇投來敬佩的目光,右手大拇指舉得老高,一臉崇拜地誇讚起來,“您真是神機妙算!不但算準了內鬼會再次作案,連她的那個什、什麼動機,都推測得分毫不差,一早就知道她背後有別人指使!”
“咳、咳,”嶽薇實在不習慣被這麼吹捧,略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繼續對唐家寡婦厲聲說道,“事已至此,你若是將事情原委都從實招來,我或許會考慮在公堂之上替你求情,如果能幫我追回被你盜走的物品,不將你扭送官府也不是不可能,可你若是還想隱瞞的話——別怪我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