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知道自已需要這樣做才能解決問題嗎？”
江釋看著林熠，有些猶豫地揉了揉自已的後脖頸。
“算是吧，路閒之前不是已經給我展示一遍了嗎。”
林熠微笑，輕輕歪著頭看向別處。
“不過我還是想問……”江釋抬起頭，林熠面向他，等待著江釋還未說出的第二句話。
“那些您說的報酬，真的能實現嗎？”
……
林熠和川比對著世界盒的閾值上升速度，封銘和蘇慕陽待在江釋身邊，注視著他的眼睛緩慢地一閉一睜。
江釋微弱地撥出一口氣，抓住了封銘和蘇慕陽的手臂，笑了笑。
“……我好脆啊。”江釋說：“那個默婪，就這麼給我來了一下，我就成這樣了。”
“魂體的本質就是脆弱的，”封銘回答江釋，“更別說你的力量形成得不完整……”
“你又要走了嗎。”蘇慕陽沒有和江釋開玩笑的心思，眼睛盯著江釋身上逐漸掉落的碎片，皺起了眉。
“嗯…暫時要離開一下……你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江釋伸手去揉蘇慕陽的眉心，蘇慕陽先輕微地躲了一下，又握住江釋的手，把額間貼回江釋的指尖上，低聲問：“…這次你要離開多久？”
“很快啊，”江釋眯起眼睛，“你信我。”
“可以了，江先生。”林熠和川走到三人跟前，林熠蹲下，開口道：“小姜女士在下方接應你，破除怨氣的籠罩只需一瞬。”
“嗯，那……”江釋微微點了點頭，看了蘇慕陽和封銘一眼。
“…你們兩個要和我告別啊。”
蘇慕陽回過神，呆愣地看著自已面前突然完好無損的江釋，而身邊的人毫無蹤影。
他突然低頭怒訴，“我是不會和你告別的…！”
江釋聽後尷尬地笑了笑，“好吧好吧……反正我待會兒就回來了。”
蘇慕陽皺著眉，閉上了眼睛。
他踏步走到江釋的跟前，猛地摁住了江釋的肩膀，認真地說：“我是永遠不會跟你告別的，我也不讓你跟我告別。”
“知道了知道了，摁得我肩膀疼……”江釋沒有適應和蘇慕陽這樣近的距離，撇過頭去。
而蘇慕陽強硬地捧住江釋的臉，讓他強行和自已對視。
他又一次開口：“你要是敢和我告別，我現在就用那個神留下來的神力把你吃了。”
“……”江釋聽著蘇慕陽的話有點嚇到了，“你怎麼……”
“非要用兩個人獨處的時間來告別……”蘇慕陽放開江釋的臉，“回來補償我，去吧。”
江釋被蘇慕陽放開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但是他看蘇慕陽都轉過身去了，就無奈地揉著自已被蘇慕陽捏紅的耳朵，往前走了。
蘇慕陽沒有回頭去看江釋走到了哪裡。
他也不打算回頭看江釋走。
因為他說了，絕不和江釋告別。
“封銘。”江釋抬頭和封銘對上視線，封銘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圍，然後猶豫地指著自已，“你要這樣和我告別？有點太隆重了吧……”
“嗯……我就是想到要告別這麼一下……”江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是人的時候，沒有機會和我的親人朋友告別。所以現在至少要對陪著我的你們兩個告別吧？”
封銘沉默了一會兒，抿了一下嘴唇。
“我知道你怎麼都會走到這一步的。”封銘一手叉腰，緩慢地朝江釋走近，“歷代的淨王，同行靈升者甚少。因此每次一到這種時候，淨王都是最先犧牲自已的。所以我是知道你會……”
封銘話說到這裡，表情有些不太對。江釋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突然一副苦瓜臉。”
“沒什麼……”封銘嘆出一口氣，“我早就知道這是你要面對的事情了，所以你不用特地跟我告別。”
江釋笑著點頭，封銘低著頭聽著江釋開口說：“你見多識廣，和我想得一樣淡定。對了，白枝他們封銘你一定要找到。還有就是…雖然不知道下面發生什麼情況了，沉香他們要你幫忙照看一下啊，嗯還有”
“…別說其他人的事了。”封銘低聲打斷了江釋的話，江釋撓撓頭，“也對，我待會兒就回來了，那我就先去解決麻煩了。”
封銘深吸一口氣，還是拉住了江釋的胳膊。
“……我不知道那些神究竟說得是真是假，雖然他們一個比一個能力大——但是你都這麼決定了，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封銘突然高聲說著這樣的話：
“一個怎麼看都是趨於普通的純靈，真的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解決問題嗎？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的決定換來了不好的結局，你會覺得甘心嗎？”
“不知道啊，封銘。”江釋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封銘問。
“封銘你……在擔心我，所以才會突然語無倫次地說出這些話吧。”
“……我是在擔心你，”封銘認命般地承認下來，“我是一個需要目標的人，江釋。我從不會自已去找目標，我學不會。所以我需要你，你是現在唯一能給我目標的人。因為這份需要，我不能相信你說的‘待會兒’回來。”
“哪怕對方是比川他們還厲害的人…？”
“我的認知裡就沒有過他們那樣的！”
封銘咬著牙，越發覺得自已說再多也不會有改變。
江釋突然笑出聲來，伸出小指湊到封銘跟前，說：“沒辦法，只能用這種最簡單幼稚的方式讓你相信我了。”
“……”封銘錯愕地看著江釋的手，“我不……”
“封銘，你就相信我吧。”江釋輕聲地把封銘的手拉到自已面前，“我絕對會立刻、馬上就回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時間要不夠了，原諒我要強行扯你手了。”
封銘快速吞嚥了一下，把江釋的手果斷地推了回去。
“你去。”封銘輕輕拉開江釋的手，“我只是有點情緒激動……”
“好吧。”江釋收回手，“你等我。”
封銘點點頭，沉默地看著江釋走了。
江釋與蘇慕陽和封銘的短暫告別告一段落，江釋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已正在往下墜落。
而下方的城市上，被烏雲迅速籠罩起來。
江釋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烏雲。
半空中的小姜追上江釋的下墜，江釋伸手輕撫小姜的毛髮，輕聲問道：“小姜……你要和我一起去嗎？但是林先生說你可以不參與啊……”
小姜固執地向江釋靠近，江釋閉上眼睛，說：“……那稍微在這裡等一下我吧，好嗎？”
江釋話音剛落，烏雲就完全將城市的一角覆蓋。但剛剛閉合的雲層忽然破開一個空隙，將烏雲上層異常的汙跡清空。
陽光慢慢穿過雲層，細雨灑落在地面上，半空中出現了一道醒目的彩虹。
“今天不是要下雨嗎？”一個正要打傘的路人這樣問。
“天氣預報說過今天要曬太陽嗎……”
“那朵雲好像狐狸啊！”
“曬太陽也好啊，畢竟這一個月都烏雲密佈的。”
城市上空。
“辛苦了……江先生。答應你的事，該實現了。”林熠伸手將掌心中靜躺的微弱光塵撒落，鬆了一口氣。
“所以，不是哪個世界盒都能得到你們的幫助嗎？”江釋問。
“嗯。”林熠回答，“從本源世界中分裂出的每一個世界盒性質各不相同，有些世界盒的毀滅，是既定的命運。而且…我其實只是因為這個世界盒有本源世界的神來搗亂，所以才出手管轄。”
“噢……怪不得路閒總說這個世界盒的事很好解決。”江釋思考著，“不過我沒有常經歷這樣的事，可以問林先生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嗎？”
“我？”林熠疑惑一聲。
“這種非自已犧牲不可的事情…林先生又會怎麼解決呢？”
“我……會去犧牲。”
“為什麼？”
林熠一愣，笑了笑。
“因為我選擇這樣做。”
……
“結束了嗎……”閻子清抬頭看著晴朗的天空，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看來是結束了，陳師說她那邊的惡鬼已經被轉換成普通魂體了。”白無常收回通語符，閻子清就點點頭，問：“道法門那邊訊息如何？”
“道法門一切安好。”黑無常緩慢走到閻子清他們身邊，“現記錄在冊的異常情況開始慢慢恢復了。”
“江釋和淨王呢？”閻子清問。
“嗯……這個……”黑無常有些苦惱地撓頭，閻子清就盯著黑無常，無聲地散發出警告。
“江釋和淨王相安無事。”白枝和百了緩慢降落到閻子清身邊，閻子清驚訝地說：“相安無事……這還真是奇蹟。”
“以後也不需要閻淨王了。”川出聲，閻子清不滿地撇過頭去，“……你是領導，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沒有開玩笑，閻子清。”川無奈地擺手，“你要真不信，就去調檢視看吧。”
“還有其他人呢？”閻子清問。
“他們都平安。”白枝微笑著說：“閻王殿下放心。”
“所以我能休息了？”閻子清說著，伸了個懶腰，“那剩下的爛攤子你這個領導收拾吧。黑白無常，走，回家了。”
“你不找終跡？”川調侃閻子清。
“他沒跟著你就是去忙了，我不著急——”閻子清揮手，和黑白無常一起離開了。
“……二位辛苦。”川向百了和白枝行禮，說：“今後二位有何打算？”
“一如既往。”百了平淡地說：“道法門尚需要我。”
“百了不回家看看嘛？”白枝看向百了，百了哼聲，學著白枝的語氣，回答白枝：“道法門就是家，你不回家看看嘛？”
“……原來道法門就是竹葉派舊址？”川摸著下巴，百了點點頭，“我的祖先從沒有忘記家的方向，而你們流離在外，自然會因為世俗錯斷。”
“封銘就是認出來了才不喜歡在那裡久待吧……”川嘆了口氣。
“閒話就聊到這裡吧，回去看看唄，白妖神。”百了挑眉，白枝就笑著點點頭，跟著她一道離開了。
“吩咐好了嗎。”林熠的通訊視窗在川的跟前彈出，川點頭，“我待會兒在這裡留一副次體就回局裡，跡要留嗎？”
“跡要留啊，我也要。”路閒的通訊窗也彈了出來，“殤那邊出的問題，還需要盯著……誒，局長你被〖世界〗罰了嗎？畢竟許諾江釋保住這個世界盒平穩八千世紀，還把他的魂體強行回檔……這種程度，有點兒破了規矩吧？”
“嗯……但是你聽起來很開心？閒。”林熠笑著問。
“我當然開心，我為什麼不對這樣閤家歡的結局開心！”路閒高興地猛拍桌子，“至今為止哪個維護小組做到我們這樣的成就了！這是〖世界〗性地突破，我開心得不得了！！但是殤還在被罰，我要等她被放出來的時候再開心一遍。”
“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川低聲地吐槽道。
“〖世界〗沒有處罰我，〖時間〗有點不高興。”林熠無奈地攤手，“我向祂要的〖長度〗太多了。”
“因為三分鐘嗎？毫不意外呢。”路閒隨意地靠在自已的椅子靠背上，平淡地說：“〖時間〗定下的〖不可停止〗這條規矩，就連局長你這樣的位格也不能破壞。但是我的本源是〖混沌〗，祂不能拿你怎麼樣啊。”
“……沒錯。”林熠聳聳肩，“託你的福，〖時間〗祂並沒有過多為難我。”
“哈哈，皆大歡喜，皆大歡喜——”路閒鼓著掌，川就洩了口氣，“總之，第一次駐紮改造世界盒、抓捕神逃犯的這兩個任務完成了。世界盒狀態良好，分裂節點重合順利。除了殤的那位……”
“這段給副局看，副局也不會說什麼的。”路閒嫌川磨嘰，伸手敲了一下川的通訊窗，“比起這個，你現在快點把本體傳回來讓我們的次身過去駐紮啊，老川！”
“你別那麼著急好嗎……還有我和你同歲啊老閒！！”川氣憤地和路閒拌嘴，林熠在一旁笑著，咳嗽了一聲，“好啦…恭喜你們的研究有所進展。當然，也要恭喜江先生他們的努力，得到了〖世界〗的回報。”
“啊？等等……那些條件是〖世界〗開的！？？”路閒突然炸毛，川就退遠了一些，解釋道：“〖世界〗愛世人不是常識嗎……只是你不關心啊。”
“噢，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