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胡胖墩一改為人豪爽利索的性子，神情扭捏，頗顯為難。

“嗯？”

“大老爺方才不是說了，不許涉及鬼神之說麼？偏偏，唉，這叫賤婦如何說出口？”

“你只需照實了說，便與你沒有干係。餘下的事，本老爺自然會有決斷。”

“是，”胡胖墩一邊回憶著之前的場景，一邊道：“我那兄長這般不知進退，獅子大開口，小婦人當時也嚇了一跳。斥責他是不是瘋了，居然敢對姜大老爺這般無禮，哪知他卻是一臉不屑，說……”

“說什麼？”

“說姜老爺凡夫俗子，又算得了什麼？又對俺說道，‘小妹啊，自古以來，可曾見過普通人能死而復生的麼？’，緊接著又說了什麼雲裡霧裡，亂七八糟，讓人摸不著頭的話語。”

“所以，”胡媒婆討好著解釋道：“小婦人不是給自己推脫責任，實在是我那兄長看著不太正常，渾渾噩噩的，像是魔怔，又像是得了失心瘋。小婦人這才自作主張，為著大老爺考慮，索性直接與這等人斷了聯絡最是要緊。雖說大老爺前面花費了不少銀錢，但也算是及時抽身，大老爺家大業大，沒必要與這廝置氣不是……”

“慢！”

姜雨濤卻對之後胡胖墩的話語半分興趣也沒有，只是雙眸中眼珠轉動，意識到了這件事中最大的關鍵：是啊，是啊。這個死胖子剛剛不都說了麼？外界所謂的昏厥後醒轉過來的版本是人為杜撰的。那不就是說，胡妮兒那妮子先前是死人一個，她如何可以死而復生？

驀然，姜雨濤由此聯想到昔日吳道長的批示。這般看來，這個胡妮兒雖說只是普通村姑出身，想來該是有些不凡才對。不是有了所謂的機遇仙緣，得到那些超脫凡人的仙人幫助，便是自身就是一個小福星，氣運之子，可以逢凶化吉，轉危為安。

不對，說不定這裡面應該還有別的事，被那胡有地知曉了。因而那人才有了底氣，頗有一種愛買不買，不買拉倒，反正他是獨一家的生意，不愁沒人來買。

就像是當初他在馬政時，經常代表著馬政邊境這方，與來自中原內地的漢人做生意時。甭管來的是富商大賈，還是地方官吏，哪怕是京城中的王子皇孫，想要從他們馬政手中得到幾匹上好的鮮卑駿馬，也得俯首做小，戰戰兢兢，予取予奪。

無他，不過是除此以外，再想購進寶馬，別無他店罷了。

“胡媒人，你再細細回想一下，你那兄長話語中，都說了些什麼？”

“額，這個……”胡媒人面露難色，歉意回應道：“咳咳，大老爺，您是知道的，那人胡言亂語，整個一副痴人模樣，小婦人骨子裡便不信任。再說了，家中幾個小娃娃在呢，也不敢放他進屋裡。只是遠遠隔著門窗，胡亂聽了兩句，過後便忘的一乾二淨……”

“砰——”

胡媒人一個激靈，渾身肥肉抖動。還以為是姜大老爺對她的回答不滿意，動了怒火。哪知等了許久，沒有下文，這才大著膽子，偷抬著眼，用餘光看去。

只見姜雨濤哪有動怒模樣，剛剛那響動，不是其他，而是大老爺抖抖手，從袖口中滾落到桌上的一枚銀元寶。

胖乎乎，圓潤小巧。看著光澤深邃，質地十分敦厚，一看便是銀子中的上品，足量足赤。單單是這手工，便費了不少心力。就這麼五兩銀子的元寶拿去兌換，少說也能換成七八兩常人所用的“低銀”。

銀子，這玩意真是好東西啊。

胡胖墩只是餘光瞥到，便再也挪不開眼了。若不是還知道大小王，不敢放肆，只怕早已餓虎撲食衝了上去，將這小寶貝疙瘩給收入懷中了。

面對胡胖墩那灼熱到不加掩飾的火熱眼神，姜雨濤不僅不惱，反倒心中欣慰：他最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單單就主打倆字，“實誠”。不似那些身懷他意，不知底細的人。一個人，連銀子都不願意要，那他心中所懷的目的，該有多大？莫不是嫌少，想的是他的全部家產，亦或是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張夫人。”

見胡胖墩眼神注意力到了這兒，姜雨濤溫和說道：“這個世道，女人何其難矣？雖說張夫人現今還算過得去，可那田地房屋，到底是你那先夫祖業，說不定什麼時候便被那群宗老給收了去。屆時你又將何以為生，養活自個，還得養活亡夫血脈？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銀子，這東西才是好東西，比親兒子都要親。只要咱兜兒裡還有這個玩意，天下雖大，總歸是有安身立命之所，不是麼？”

“是，自然是，大老爺貴人貴語，字字都和銀珠子一樣貴重。”胡胖墩點頭如搗蒜，這才恢復心神，思索著開了口，“想起來了一些。小婦人隱約聽見，我那兄長說什麼，‘山神大人看重，喜歡……大神童，啟蒙什麼的。’

大老爺，小婦人不敢隱瞞，確確實實就聽到了這些。”

“山神、啟蒙、神通……”

姜雨濤將其中關鍵字眼在口中咂摸，心中不免信了三分：莫非吳道長昔年所言，便是在此麼？因為那丫頭的關係，讓我那兒子跟著得到福廕，以外男的身份，進入仙途？

“嘿嘿，大老爺，小婦人可都說了，您老看這個，是不是？嘿嘿。”

胡胖墩把話都說完了，唯恐人大老爺翻臉不認賬，也顧不得打攪姜雨濤的思緒，忙是出言提點。

“去！”

姜雨濤思緒被打斷，只是他目前沒有多餘的線索，也推算不出其中的詳情。倒是也沒有生氣，直接揮了揮衣袖，將銀元寶掃下茶桌，滾到胡胖墩身側。

胖墩不以為意，喜不自勝地忙爬著上前，攥住銀元寶。心中的忐忑與不真實敢方才消散。

秉持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為數不多的做人原則。胡胖墩也跟著解釋了一句，“大老爺，容小婦人多說兩句。依著同在一處村子，小婦人自小對我那兄長的瞭解，這些說辭和價碼，他是絕然想不到，便是想得到，也不敢對大老爺您提的。”

“好，多謝張夫人提點，老夫已經明白了。”

姜雨濤頓了頓，已然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