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這樣在所有人的忙忙碌碌中悄然離去。
捉住夏季最後一抹尾巴,幾個相熟的朋友約了間酒吧小聚。
宋梔和沈聿白來得較早。
進包廂後她大致掃了一圈。
江瑤和蘇沫還沒來。
包廂裡有人正在唱歌,一首滿滿正能量的歌。
光線半明半暗,那人嗓音嘹亮亢奮,氣勢十足,牆皮和門框都在震。
他一邊拿著麥唱歌,一邊隨著眾人視線往門口瞥了眼,下一秒就停住聲音,把麥塞給身邊的人,起身朝他們走來。
等他走近,宋梔才看清是周宇川。
相親的事上次沈聿白已經跟她坦白了,周宇川也知道。
他倆也不用再裝不熟,當著她的面大大方方打了個招呼。
接著周宇川轉身看向她,“宋小姐。”
周宇川也覺得自己兄弟確實混蛋。
當時相親時,周宇川為了兄弟說出那些話,宋梔不動聲色地盯著面前那杯咖啡。
那眼神隱隱藏著殺氣,明顯是想潑他。
那杯咖啡還冒著滾燙熱氣,沒毀容算他命大。
不過那種混賬話擱誰身上都得冒火。
潑杯咖啡都算客氣的。
這會兒,周宇川看著面前的兩人。
沈聿白攬著宋梔的腰,極具佔有慾地把人圈在身邊。
周宇川原本想跟宋小姐握個手,好好賠罪,又看了眼那人護啥似的瘋批樣,默默把這份心思收回去。
還適當地退了半步,規規矩矩地給宋梔道歉,“那會兒確實是迫不得已,宋小姐別往心裡去。”
“不會,”宋梔笑笑,“謝謝。”
周宇川當然聽懂這句謝謝暗含的意思。
感謝他幫忙,讓她和沈聿白有機會遇見。
瞧瞧,人家不僅明事理,格局還如此通透。
周宇川感動得差點淚流滿面。
再看一眼旁邊那人,頓時匪夷所思,宋梔到底怎麼看上他的?
包廂裡很少有人唱歌,螢幕一首接一首地自動切著歌,燈光閃爍,光線如流水般地掠過茶几邊緣。
宋梔和江瑤、蘇沫坐在另一邊沙發上,湊在一起聊天。
江瑤和蘇沫也是前幾天才知道這事,還是從周宇川嘴裡聽來的。
這會兒倆人拉著宋梔,非要聽當事人再講一遍。
宋梔大致講完。
江瑤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圓溜溜的眼珠子也定住,“我去,十年?整整十年?!”
連蘇沫也忍不住彪了句髒話,震驚道,“這他媽純愛天花板了吧!”
當事人宋梔淡定地點頭,一派坦然自若。
其實早在那天晚上,她已經震驚夠了,幾乎整夜沒睡,興奮地拉著沈聿白問各種細節。
沈聿白如他承諾的那樣,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講給她聽。
那晚宋梔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最後是沈聿白看得心疼,也不講了,抱著她說,“沈太太,你應該替我高興,我現在已經追到我的光了,這事怎麼算都是我賺翻了。”
此刻江瑤的狀態顯然比她那晚還興奮。
直勾勾地盯著她,眼裡像是有綠幽幽的光閃爍,“宋小姐。”
宋梔看著她如狼似虎的眼神,不動聲色往後挪了挪。
旁邊蘇沫故作調侃,“之前不還叫小梔子呢嘛,怎麼突然改口了?”
江瑤一副“有求於人,我也不想”的憋屈樣。
嘴上卻非常懂事,“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我身邊居然藏了個金疙瘩。”
宋梔瞭然,笑眯眯地看她,“想讓我給你介紹物件?”
接著,宋梔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咱倆身邊的朋友都一樣,我去哪給你介紹?”
江瑤眨巴眨巴眼睛,“那、那個周文珺呢?”
周文珺也是鋼琴家,和宋梔同臺演出過幾次,算得上朋友,“人家去年剛結婚。”
蘇沫瞭解江瑤的心思,“你打算找個鋼琴家?”
江瑤點頭,又問,“那餘思遙呢?”
這下,輪到宋梔震驚了,“你確定?他都五十多了。”
江瑤:“......”
江瑤隨口瞎說的,壓根查都沒查過。
以前她常聽梁安池提起這個名字。
現在跨界找物件也沒希望了。
她往沙發裡一癱,開始另闢蹊徑,“老天,賜我個男人吧。”
宋梔別過頭,完全沒眼看。
蘇沫問,“你想要個什麼樣的?我看看能不能...”
江瑤毫無形象地癱著,仰頭望著燈光五光十色的天花板,“要個身材好,最好全.裸的。”
蘇沫:“......”
宋梔幫她合上眼睛,“乖,睡吧,夢裡啥都有。”
江瑤仍舊睜著眼,不死心地幻想著那位夢中情男的身材。
五官、手臂、鎖骨,甚至連膚色都安排妥了。
然後她開始DIY腹肌,“腹肌太多也不行,至少得六塊,還得有人魚線,再往下就是...”
蘇沫眼疾手快捂住她嘴,“別往下了,再往下就少兒不宜了。”
宋梔簡直無言以對。
又聊了會,宋梔覺得有點悶,起身道,“我去外面透透氣,等下回來。”
“噢,好。”
的確是夏末了,包廂里人多,氣氛歡快熱鬧,震動鼓譟的音樂聲充斥著耳膜,還覺得有點熱。
這會兒出來,沿著包廂走廊往外,有風直接躥進來,鑽進毛孔裡,身上那股黏膩感也吹散了。
出來後,宋梔給沈聿白髮了個訊息,說自己一會兒就回去。
出走廊往右拐,二樓有個小露臺。
隔絕了酒吧裡的音樂聲,有幾人坐那閒聊。
宋梔想過去透透氣,走近才發現露臺上還有個熟人。
韓依依也看見了她,笑著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見。”
露臺上只有幾張小圓桌。
樓下是繁華的商業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熱鬧景象。
宋梔走過去坐她對面,“好久不見。”
韓依依看著她。
宋梔今天穿了身簡單的休閒裝,長腿筆直,完美地把寬鬆的休閒褲撐得利落又漂亮。
她外形氣質高冷,乍一看上去不是很好相處。
但真正接觸下來,不論性格或者人品,都讓人驚豔,想走進她的世界,想跟她交朋友,很奇怪,但她就是有這種天生的魅力。
韓依依見她靠在椅裡,整個人放鬆下來,瞭然道,“裡面很吵是不是?”
宋梔點頭,“有點兒。”
韓依依揉了揉耳朵,誇張道,“我耳朵都快炸掉了,很久沒來這種地方了。”
宋梔不知道她沒來的原因,但也很有分寸地沒多問。
她笑道,“剛才還有人想請DJ,幸好被攔下來了。”
客人來來走走,最後只剩她倆,還有一對小情侶。
宋梔在看樓下的商業街,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和沿街的店鋪。
她總覺得沒洛城的夜市好看,精緻中帶著生人勿進的冰冷感,少了點人間煙火氣。
韓依依看了宋梔半晌,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什麼?”宋梔問。
問完,她看見韓依依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瞬間明白過來。
她無奈笑了聲,“你怎麼知道的?”
宋梔以為,周宇川只告訴了江瑤和蘇沫,沒想到韓依依也知道。
“你才知道啊,”韓依依揶揄,“周宇川就是個大嘴巴,能讓他瞞那麼久已經燒高香了,現在就恨不得拿個喇叭到處宣傳,說他兄弟暗戀成真,終於追到女神了!”
宋梔笑道,“多虧你告訴我,那我以後得防著他點。”
“千萬得防著,”韓依依以自己過來人的經驗,好心忠告道,“我家裡的事能傳得人人皆知,有他一半功勞,就因為跟他訴苦的時候,我忘記讓他別外傳了,結果第二天就給我傳得滿城風雨,幾年沒聯絡的都來問我,是不是真要嫁給個老男人了。”
宋梔被逗笑,眼底星光閃動。
又聊了會兒,韓依依想起件事,“對了,你有沒有認識的鋼琴老師?我最近突然想學鋼琴。”
宋梔想了想,“你是想專業系統地學,還是當個興趣玩?”
“只是個人興趣,”韓依依伸了個懶腰,揚起嘴角,“舞蹈現在學得差不多,該撿回來的知識全撿回來了,我想再學一門東西,業餘時間找點事情做。”
宋梔翻了翻微信列表,在某個名字前停住動作,“我這倒是有個朋友,我先幫你問問,看她有沒有時間。”
“好。”
韓依依也不急,安靜等她跟人溝通。
幾分鐘後,宋梔說,“她說最近有時間,我把她名片推你?”
“謝謝,麻煩你了,”韓依依拿起手機,掃了一眼那人的微信頭像,覺得有點眼熟,“那個新疆女孩?我看過節目。”
宋梔點頭,“她叫古麗米娜,是鋼琴老師,帶藝考生,又在當家教,現在長住在帝都這邊,人性格很好,這次節目比賽上還得了第二名。”
說著,宋梔又補充道,“你們倆自己溝通,不合適也別勉強。”
韓依依把人加上,簡單打過招呼,說明來意。
邊打字邊跟宋梔打趣,“這是經過鋼琴家官方認證的老師,我一百萬個合適。”
沒多久,沈聿白也來了露臺。
韓依依正對著門坐。
看見人的那一刻,她極有眼色地起身告別,“謝謝你啊,這有點冷,我先回包廂了。”
宋梔還沒反應過來,半懵地“噢”了聲,腦袋跟著她的背影往門口轉,就看見朝她走來的沈聿白。
等他坐自己旁邊,宋梔問,“你怎麼出來了?”
沈聿白拉起她的手,“出來找你。”
兩人對視幾秒。
沈聿白眼底不似往常那般透亮,像蒙著一層紗的玻璃球,整個人狀態安靜乖巧。
宋梔狐疑地看他幾秒,“你喝醉了麼?”
“沒有。”
沈聿白繼續揉著她手,揉完手背又捏著她的手指,可能是喝了酒,聲音也輕啞,“只喝了幾杯,不至於喝醉。”
沈聿白不用再像之前那樣拼命,泡酒杯裡談生意。
現在華越日漸鼎盛,有求於他的人比比皆是,他只管隨自己心意,想喝就喝,不想喝也沒人敢灌他酒。
酒量自然也不比以前,因此這話宋梔半信半疑。
她伸手勾了勾他手心,商量的語氣道,“那我們回去?”
“嗯,”沈聿白依舊是那副乖巧樣子,還不忘把椅子往裡面推,方便她出來,“走吧。”
臨走前,宋梔想起什麼,拽了拽他胳膊,指著樓下問,“這漂亮還是洛城夜市漂亮?”
“洛城漂亮。”沈聿白絲毫不帶猶豫地說。
宋梔抿著唇笑,“我也覺得。”
倆人沿著來時路往回走,穿過灌滿涼風的走廊,徑直停在包廂門口。
宋梔手已經壓上門把手,忽然被人扯了下。
接著整個人被扣著肩膀,壓在門邊的牆上。
直到這一秒,宋梔才確定他喝醉了。
而且還醉得不輕,眼睛裡霧濛濛的一片,眼睫都泛著潮,聲音又輕又啞,視線直勾勾地落在她唇上,“可以麼?”
宋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