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姬千墨當上天帝以後,便把魔界交給弟弟姬陌白管理。至於老魔君姬無畏,火鳳只是在兒子登基後,帶著歸瑤親自去了一趟魔界地牢,親口告訴他,當年自己並沒有背叛他,這個孩子是上天所賜,既然他不認,也屬實不能勉強。當初他囚禁她多年,後來兒子姬千墨也囚禁了他,冤冤相報何時了?兒子剛剛登基,正是大赦天下之時,她願為兒子積福,也不想再報仇,從此與他死生不復相見。
姬無畏知道真相後,親自動手殺了早已被忘川之水腐蝕得面目全非的二夫人,也就是姬陌白的親孃,給了這個搬弄是非,小白花一般存在的女人一個痛快,算是全了一場夫妻恩義。姬無畏把自己關在魔界禁地,從此再也沒出來過....
姬陌白也曾難過了一段時日,但也深知自己母親有錯在先,天理昭昭,昊天不忒。如今也只是經常派人去關照一下姬無畏,也再沒與他相見。
魔界如今真是如白喆所說的,一派人界的繁華景象。姬陌白那廝在人界混跡了許多年,又娶了個人族媳婦兒,聽說寵愛得不得了,怕媳婦兒想家,恨不得把媳婦兒家鄉的一切都給她搬過來.....
街上熱鬧得緊。小販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看雜耍的妖群裡陣陣喝彩聲,河邊戲臺上咿咿呀呀唱著,茶館裡,醒木一響,居然真有說書先生在裡頭講故事.....若不是魔界妖族的佔據大多數,且都長得稍微有些,嗯,古怪,和人界真是無甚分別了....
歸瑤拿著串糖葫蘆一邊嚼著,一邊東張西望,白喆顯得比她還興奮些,一會兒要買這個,一會兒要買那個,站在一個脂粉沾花攤子邊上,拿著攤上的玩意在她腦袋上比劃:
“瑤兒這個不錯你試試....這不好,太俗配不上你.....你看這個如何?”歸瑤不知道他為何如此興奮,彷彿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但白喆自己知道,自從那日她說要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風風光光嫁給他之後,他便心中盈盈滿滿,以前種種都是值得的,對未來也充滿了希冀,這一生可以守在心愛的女孩兒身邊,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小娘子好福氣呀,郎君英俊又體貼,與我們君上比都不差分毫的。”擺攤子的妖娘豔羨道。
歸瑤趁機問道:“你們君上也時常來逛街嗎?”
妖娘含笑點頭:“我們君上時常帶著夫人來街上聽曲聽書,夫人喜歡熱鬧,時常會來光顧,喏,對面是我們家那口子擺的糖炒栗子攤,夫人最愛吃那個。”
歸瑤拉著白喆就往對面攤子去:“走,我們也買一些去。”
白喆低頭看著她拉著自己的手,嘴角上翹:“好!”
..............
“老子說了多少遍了,夫人如今懷有身孕,聞不得這些肉食,怎麼還端上來!都給老子端走,快滾蛋!”
剛剛走進邀月宮,遠遠便看到姬陌白叉著腰在那裡破口大罵,歸瑤掩著嘴笑,這個傢伙還是那個樣子,真是本性難移。
歸瑤清了清嗓子:“那這糖炒栗子不知魔君夫人可能入口否?”
姬陌白聽到歸瑤的聲音,連忙回頭,看到她與白喆二人皆穿著秋香色的衣裳,和諧又養眼,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可算是想起來還有個弟弟了?”
“聽聞魔君與夫人成日裡蜜裡調油,我倆也不好經常來打擾呀~”歸瑤笑道。
白喆倒是因“我倆”二字身心舒暢,也笑道:“瑤兒可時常唸叨著你們,魔君可別錯怪了她。”
“晏汐也時常說想你”姬陌白趕緊吩咐侍者“快去請夫人,就說公主來了。”侍者領命而去。
“師兄、姐姐,請。既來了,不妨在魔界多住幾日,百花殿還給姐姐留著呢。”
歸瑤每次聽到他叫姐姐都還想笑,想起人界輪迴那五百年,這廝硬生生當了她許多輩子的爹,就覺得滑稽可笑,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腦回路確實異於常人。在人界娶了一個又一個短命的老婆,害得歸瑤那五百年從沒有享受過孃親的疼愛,如今也是這廝的報應到了,最後一世與晏汐做了夫妻,也終於栽在了她手裡。
當年小歸瑤剛出生,被顥天抱走後,晏汐為了早日見到女兒,被他哄著一起修了許久的仙,說來也怪,晏汐雖是凡胎,卻是個修仙奇才,修得仙體後最擅長的竟是入人夢境,某日,進入到姬陌白的夢中,發現了他“花心大蘿蔔”的本質,一聲不吭便離開了他,獨自去了長白山,在當年歸瑤與顥天住的地方一住就是三百年。
姬陌白在人界瘋狂尋妻三百年,一開始他認為自己只是不敢違抗師尊之命,只想早日尋到她,早日助她飛昇成功,他才好早日離開人界。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小女子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弄得他神魂顛倒,此生若是就此失去她,竟變得索然無味,於是就上演了一場《魔君夫人你別跑》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的故事.....
百年多前,魔君姬陌白終於尋回了夫人,歸瑤也來探望過他們,晏汐看到她,兩眼淚汪汪,一時不知是該叫“女兒”還是該叫“公主姐姐”搞得異常尷尬,後來姬陌白死皮賴臉哄了好久,說什麼定會加倍努力,爭取早日再生下一個孩兒讓她好好當回孃親,弄得晏汐鬧了個大紅臉,哭笑不得....最後二人決定還是互叫名字更好些,畢竟人家歸瑤在天宮還有個太后孃親,她是無論如何也爭不過的了.....
可每次見到歸瑤,晏汐依舊又親切又歡喜。她大腹便便的被侍女攙扶著出來,馬上展開了雙臂了。歸瑤剛想過去,就被姬陌白搶了先,一把抱著媳婦兒,怎麼都不肯撒手,晏汐捏了他的腰把他轟走,才得以與歸瑤親親熱熱地擁抱....
“你們來可太好了,我最近老記掛著你,婚事籌備得如何了?”晏汐與歸瑤坐在一起,拉著她的手問道。
歸瑤老老實實交代:“這要問師兄,你也知道的,我是個甩手掌櫃,只管等著嫁衣縫製好了,穿上便嫁了。”
白喆不語,只寵溺地看著她。
晏汐看在眼裡,笑道:“你呀!也就是大師兄寵著你,哪有新嫁娘不自己繡嫁妝的?”
姬陌白馬上接話:“我也寵著你好不好?上回在邀月宮大婚,我也沒讓你自己縫製嫁妝嘛。”
晏汐瞟了他一眼,翻著白眼道:“人界那一回,我可是沒日沒夜,把十個指頭都扎破了才繡好嫁妝的。”
“停停停!不是說好了過去之事不可再提的嗎?那次不算,我們大婚是在魔界!”姬陌白急了。
歸瑤與晏汐一起捂嘴笑。
歸瑤詢問了一下晏汐懷孕後的各種情況,因她這胎是雙生龍鳳胎,交代了一下注意事宜,看姬陌白緊張兮兮的樣子,二人也恩恩愛愛,很替他們高興。
在魔界逗留了幾日,歸瑤忽然說,想去探望一下長白山的乾爹乾孃,便與白喆一道離開了....
..................
柳家偌大的廳堂內,柳上仙與白喆坐在一邊,歸瑤與柳夫人坐在一處,夫人拉著歸瑤的手在說體己話。
長白山上那些成了精的各色物種,都感念柳家人的樂善好施,崇敬柳上仙的得道飛昇,柳家又出了位天后娘娘,紛紛進了柳家拜師修煉。
如今給他們奉茶的就是這些修煉中的精怪,有意思極了,估計都是第一次離活生生的上神如此近,手忙腳亂狀況百出。歸瑤是自己乾女兒倒沒什麼,可白喆是頭一回來,柳上仙臉色不好看,柳夫人頻頻致歉:
“白喆上神莫怪,這些弟子們平時也不用來端茶倒水,只因仰慕上神,爭著要過來親近親近,奴家這就讓他們下去。”
“不必如此,當我是自己人便好。”白喆溫言道。
柳上仙又道:“已為上神備下一清淨院落,後幾日絕不會有人輕易打擾。”
“有勞上仙與夫人。”
客客氣氣很是壓抑,歸瑤開口問柳夫人:“乾孃,那我住哪兒呀?不要厚此薄彼才好,我如今也是客人。”
“這丫頭,哪次來薄待了你?還住原來的小院,鳥窩都還在。”柳夫人笑得眉眼彎彎,很是慈祥和藹。吱吱歡快地“吱吱吱”叫,綻開七彩斑斕的翅膀,繞著眾人頭頂飛了一圈,以示滿意,大家都笑了起來。
“讓他們男人們聊,我們娘倆許久沒見,回後院說說話。”柳夫人說得溫溫柔柔。
出了大堂,歸瑤挽著柳夫人的手臂往後院去了。後院的景緻還與從前一般清幽雅緻,湖邊一排撫岸的楊柳,院中各色花草爭鮮鬥豔,蝴蝶翩翩飛舞,周圍亭臺樓閣,說不出的寧靜愜意。
二人在亭中坐下,柳夫人看著歸瑤,說道:“瑤兒,乾孃聽說婚期將至,如今白喆上神又日日陪在你身邊,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歸瑤以為柳夫人說的是婚期將至,二人還一起出雙入對,於理不合之事,便答道:“離婚期還有十來二十年呢,也不必如此早就避嫌吧?”
柳夫人笑道:“乾孃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大家都是仙人,那些婚前不見面的規矩也委實不需要。長長久久不知道要活多少個千年萬年....動不動幾百年上千年不見也是常事,哪有那麼多臭毛病?”
“乾孃想說什麼?”
柳夫人輕嘆:“白喆上神也是極好之人,乾孃也什麼可說的,你從小到大已經受了太多苦,只盼你能嫁給自己喜愛之人,幸福地過一輩子。”
歸瑤握緊柳夫人的手,似發誓般說道:“乾孃,瑤兒一定會幸福的,您放心!”
柳夫人摸著她的臉龐,柔聲道:“瑤兒,你抽空去後山看看吧,那裡你也住了十來年,既回來了,就當去告個別。”
“好!”
是夜,白日裡柳夫人的話讓歸瑤難以入眠,她乾脆不睡了,起身穿好衣裙,看了一眼在鳥窩裡呼呼大睡的吱吱,悄悄走出了院子,飛身往後山而去.....
神仙們為了儲存長久不居住的住所,都愛施法做個結界,以保持住所不會輕易被人找到,裡面的設施也能儲存得更好。歸瑤輕而易舉便破掉了結界,翩翩然落在後山的這個小院中。
其實她在此處不算是住得最長的,晏汐都住得比她長久,可這裡確實是她與顥天唯一單獨相處的地方。離開的前一日,她還曾要求顥天娶她,可他沒答應,生氣地把自己關在房內一整日都不出來見她....
歸瑤在院子裡走了一圈,來到自己曾經居住的房間門口,她不知道里面如今還是不是當年的樣子,如果是,她會難過,不是,也會難過,何必看呢?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推開那扇門,轉身便要離開....
身後傳來一聲輕嘆:“瑤兒,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我們談談可好?”
歸瑤怔住了,他一直就在裡面嗎?乾孃也是知道他在此處的,所以才說讓她來告個別麼?
“我們沒有什麼可談的。”說著,她執意抬腿就走。
顥天從後面一把拉住她,猛地把她擁進了懷裡,在她耳邊說道:“一直都是你在下結論,可否也聽聽我說話?”
歸瑤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掙脫不開,便木然地任他抱著。
“我知道你怪我,怪我當年問都沒問過你,便決定孤身赴險。兒時被丟進忘川是你的夢魘,為此你時常噩夢連連。我明明知道,卻還是將你丟下,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不會這樣做,我應該相信你,相信你有能力處理我處理不了之事,哪怕最終是一同赴死,我也應該把你帶在身邊。”
歸瑤閉上眼睛,強忍著的淚水最終還是決堤而下.....
“可是瑤兒,你是不是也應當設身處地為我想想?若換成你,你忍心看著魔星衝破封印再度危害六界蒼生?你忍心看著心愛之人一次一次死在眼前?瑤兒,我已承受了無數次這樣的痛苦,如何忍心再把你拉入死路?就算我死,我也希望你依然好好活著,沒有了我,還有很多很多人愛你。”
歸瑤哼哼道:“那你既然都回來了,為何還躲著我?就因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顥天緊緊地抱著她,彷彿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不是,我也是賭氣,回來得知你已定親,並與他相處得極好,心如死灰。”
一旁有石頭滾落的聲音,二人轉頭望去,白喆現出了身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