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瑤毅然決然地走到黃泉路口,手腕一翻,掌上多了一把匕首,她劃破手腕,將血滴在彼岸花葉的根部,觀察了許久,不見絲毫動靜....按說不應該啊,她的血曾救過不少人,效果都是立竿見影的,到底問題出在哪裡?莫非是血量不夠?她繼續把血滴下去,除了葉子更茂盛了一些,看起來依舊變化不大....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牛頭馬面帶著一眾鬼魂停在了對面路口,指揮著那些鬼魂一個一個、井然有序地從黃泉路走過。
歸瑤只能暫時避讓,站在路口看著這些鬼魂面無表情,木訥地走過黃泉之路。鬼魂數量還真是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大多面黃肌瘦,不少還是青壯年,身上血跡斑斑,應是枉死的多....
鬼魂們木訥地走過了黃泉路,但站在瞭望鄉臺上皆露出遺憾與留戀之色,看著這些鬼魂,歸瑤無限感慨:人生無常,世緣難忘,或許塵世間最讓人難忘的,正是那些回不去的時光罷了,凡人壽命如此短暫,能圓滿的又有幾人呢?凡人如此,神仙又當如何?不管是人是神,誰人的一生不是悲喜交織,苦樂參半?與其悔不當初,還不如珍惜當下,希冀未來....
等了許久,當最後一隻鬼魂走過了黃泉路,牛頭馬面才大步走到歸瑤面前,正準備行跪拜大禮,她阻止了,牛頭馬面拱手齊聲道:“拜見上神。”
“不必多禮,觀二位之色,我們應該是老熟人才對。”歸瑤自嘲道。
馬面似乎還有所顧忌,牛頭一副老實人的模樣,答道:“不瞞上神,以往我們弟兄二人最最不願接的差事便是前往人界引渡上神之魂。今日看到上神終於修成正果,我弟兄二人著實歡喜得緊。”
馬面馬上也附和道:“是呀是呀,今日能再見上神也是我們兄弟二人的福氣。不知上神今日來有何要事?”說得也是,誰沒事跑來這黃泉路瞎溜達?
歸瑤正為彼岸花之事傷腦筋,牛頭馬面便帶這麼多鬼魂過來,孟婆如今一定忙得很,便問道:“不知二位對這彼岸花之事瞭解多少?我想採摘一些回去入藥,可孟婆說要一千年才能開花。我以血為引,這株枝葉也才堪堪茂盛了些許。”
牛頭撓撓頭,說道:“自從神尊五百年前鬧了那一出,確實這五百年來連葉子都稀疏了不少。”
馬面看歸瑤面露尷尬之色,偷偷捅了捅牛頭,說道:“我家兄弟快人快語,上神莫怪,不如我們拘一隻花妖出來,上神問上一問,可好?”
歸瑤恍然大悟,原來這彼岸花還能成妖,真是她見識淺薄了,忙說道:“如此就有勞二位了。”
二人齊聲道:“上神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牛頭馬面又唱又跳地折騰了一番,一眾枝葉卻紛紛呈現避讓之勢,二人也面面相覷,似乎懊悔方才把話說得太死,如今做不到稍微有些尷尬....
馬面走到歸瑤面前,悄聲說道:“這彼岸花受過情傷,最是見不得鶼鰈情深,我們再試試。”歸瑤點頭表示理解。
牛頭馬面硬著頭皮,更賣力地又接著唱跳起來,動作過大,模樣還稍顯有些滑稽....離歸瑤最近的那株花葉終於有了回應,一陣血霧升起,一隻婀娜多姿的紅衣小花妖娉娉婷婷站在了歸瑤面前,瞥了一眼歸瑤不甚情願地說道:
“要不是你的血滋味還不錯,管你是神是仙,我們也是不願見你的。”
歸瑤明白她所言之意,溫聲說道:“我師徒二人曾冒犯了諸位,歸瑤在此向各位賠禮了。”說完,拱手曲腿行了一禮。
花妖也沒避讓,挺著胸傲然說道:“你若想葉落花開,取出三碗心頭之血便可,不知上神能否做到?”
站在歸瑤肩頭上的吱吱“吱吱吱”地叫,一副要衝過去打架的架勢,歸瑤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對它搖了搖頭。
一旁的牛頭馬面也覺得這要求委實太過分,馬面對花妖一臉諂媚道:“這要求是不是太過了些?不看僧面看佛面,咱們老相識一場,給老哥個面子,稍微少些?如何?”
花妖秀眉一橫,瞟了馬面一眼:“你的面子能值幾何?”
牛頭皺眉威脅道:“你難道就不怕上神一怒之下將爾等連根拔起嗎?”
“切,自是不怕的!有求於人,還是有仇之人,就這態度?”花妖玩著自己的衣帶嗤笑道。
“二位不必為歸瑤說話,姑娘說得對。血債血償,天經地義,我取三碗便是。”說完,歸瑤手起刀落,將匕首扎進了自己的心口處,捻指幻化出一隻海碗,問了一句:“這隻碗姑娘可滿意?”
花妖瞥了一眼,神色未變,朱唇微啟:“還成吧。”
“上神三思啊!”牛頭馬面齊聲道。
歸瑤拔下匕首,泊泊的鮮血噴湧而出,歸瑤面不改色,直接用海碗來接,接滿了一碗,牛頭馬上接過去幫她拿好,歸瑤又幻化出一隻新碗繼續接,血流得越來越慢,她便催動神力讓血液流得更快些,接滿後馬面又幫她取走,她接著又開始裝第三碗....
歸瑤臉色越來越慘白,牛頭馬面也面露擔憂之色....終於把第三碗也接完了,此時歸瑤額間已全是汗水,臉上再無一絲血色,身體搖搖欲墜,吱吱在她一旁不停地扇著翅膀,想盡量給她一些清涼,她也催動神力盡量不讓自己倒下,把第三碗心頭血向花妖遞了過去:“請姑娘遵守承諾。”
花妖抿了抿嘴,接過了歸瑤手裡的海碗,說道:“你既已做到,我們眾姐妹也不是不守信用之徒,今日便葉落花開,你採走便是。”
花妖衣袖一甩,三碗心頭之血紛紛而起,鮮紅的雨霧帶著腥甜之氣,如煙火一般,甚是動人心魄,紛紛灑落在路兩旁的枝葉之上,枝葉徐徐伸展,比之前濃密繁盛了許多,而後葉子片片掉落在地上,瞬間便了無蹤跡.....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枝。
待所有的葉子都已消失不見後,花枝上才開始慢慢冒出小紅點,而後變作小花苞,歸瑤對吱吱打了個眼神,吱吱用翅膀拍了拍小胸膛,表示“包在我身上!”
終於等到第一朵花開,吱吱直接俯衝而去,叼了下來放在歸瑤手中,可還嫌不足,繼續飛過去,接二連三採了十來朵方才罷休,好像出了口惡氣般地站在歸瑤肩上,衝著彼岸花“吱吱吱”狂叫....
歸瑤也無心再欣賞彼岸花開的美景,立即對牛頭馬面說道:“今日多虧二位鼎力相助,歸瑤永不會忘,來日必會投桃報李。”
“上神客氣了,近來戰事四起,鬼魂劇增,我們弟兄二人還有許多公務在身,恕不遠送。”
歸瑤辭別了二人,回到了忘川擺渡老人的船上,才鬆了一口氣,軟軟地倒在了船中,拿出了兩丸補血的丹藥服下,如兒時一般蜷縮著躺在船艙裡。
老人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只憐惜地看著她。
“老頭,我想好了,待煉出了治療孃親病症的丹藥,我便去遊歷六界,行醫治病。生而為神,怎能拘於自身悲喜?應該惠澤天下,恩澤萬家。”
“想好你便去吧。各人有各人的長處,也有自身之使命。就如老頭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個擺渡之人;而你哥哥卻有雄才偉略,是帝王之相;你繼承了神醫的衣缽,自是能救死扶傷,解世人病痛之苦。”
歸瑤休息得差不多了,才告別了老人,騎著吱吱化身的大鵬鳥飛回了邀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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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回邀月宮,歸瑤終於是自己走著進去的,兩旁守門的魔族侍衛紛紛跪下行禮,高呼:“恭迎公主殿下回宮。”歸瑤臉色稍鬱,實在是還有些不適應這個身份....
侍衛在前面引路,行過彎彎曲曲的路,穿過奇形怪狀又異常華麗的洞穴,才回到百花殿。
淼淼與秋秋領著幾個低等侍女跪在百花殿前迎接公主歸來。
看到公主自己走回來,淼淼本來驚喜異常的,可一看公主臉色,不由嘆氣道:“公主別怪奴婢多嘴,怎的每次回來,不是長睡不起,便是臉色蒼白一臉病態,您這樣,萬一君上知曉了,以後如何放心再讓公主一人出宮去呢?要不,您以後出門還是帶上奴婢吧,奴婢雖說只是只水妖,可好歹有個照應。”
“好,待我下次出門,便把你帶上。”
“公主,您此話當真?”
“這幾日我要為孃親煉丹,你且守在門口,不能讓其他人打擾我。這件差事辦好了,我便帶你出宮遊歷,可好?”
“好好好,淼淼幼時也曾隨爹孃一起遊歷修行,怎奈我們一家與南海的海妖有些仇怨,後來爹孃慘死在海妖手裡,奴婢年幼,躲在礁石裡避過了海妖的追殺,這才僥倖逃脫。後來只能躲在人界,又怕控制不住妖力傷了那些凡人,二殿下當年在人界時看奴婢孤苦,便把奴婢帶回了邀月宮,奴婢這才有了安身之所。只是,二殿下也許久不曾回來了。”
歸瑤摸了摸淼淼的頭,心生憐惜,果然,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一帆風順成長的,有了對比才會發現,沒有最苦,只有更苦。輕聲對淼淼說道:“他如今還是人界,改日,我帶你去見他。”
淼淼高興道:“公主,您人美心善,奴婢能服侍您真是太太有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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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瑤又再次細細地幫火鳳把了一次脈,從頭到腳認真地檢查了一遍火鳳的身體,斟酌了幾日,期間多次使喚吱吱幫她去採集各種仙草回來準備入藥,待一切準備妥當,便命淼淼守在門口,歸瑤取出了九轉混沌爐開始煉丹。
整整七個日夜過去,歸瑤一直在房中足不出戶,盯著爐火。七日過後,一縷丹香緩緩飄出,隨後香氣瀰漫至整個百花殿....歸瑤這才開爐,一百顆丹藥耀著一圈五光十色的丹紋,靜靜地躺在丹爐內,這丹藥終於煉成!
歸瑤給它起名《覺醒丹》。淼淼看著這丹藥瞠目咋舌,公主怎麼連煉個丹藥都如此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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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瑤拿著丹藥交給了火鳳身邊的嬤嬤,這位嬤嬤是姬千墨從丹穴山帶回來,是火鳳當年的陪嫁,自小就伺候她長大的貼身嬤嬤,後來族中有事,火鳳便送她回了丹穴山。嬤嬤得知火鳳的遭遇悲痛萬分,怪自己不該離開她,很是自責,央求姬千墨一定要把她送到火鳳身邊伺候。這些年經過她的精心照顧,再加上歸瑤之前給的外用藥,火鳳已經恢復了容貌,身體也強健了許多。
歸瑤把孃親交給她照顧也很放心,叮囑她:“嬤嬤,孃親這個病不是一日兩日便能治好的,需花費較長的時日,這丹藥也不能每日服用,藥性過烈,每月只能服用一丸。嬤嬤與孃親多年相伴,自是比我更熟悉孃親的過往,往後嬤嬤要多操些心,多與孃親說說過往高興之事,讓她慢慢恢復回憶。瑤兒不孝,不能陪在孃親身邊等待孃親康復了。”
“老奴記下了,不知小公主這是還要去何處?”嬤嬤問道。
“眼下哥哥在外征戰,瑤兒幫不上忙,但這六界因烽煙驟起,已不再安寧,瑤兒只有這醫術還算有些用處,身為醫者,救死扶傷乃是天職,不能做個不問世事的公主,只是這樣一來,便暫時不能承歡孃親膝下,唯有拜託嬤嬤多加照拂了。”
“小公主心懷天下,悲天憫人,公主若清醒了,必會不會責怪小公主,還會為有小公主這樣的女兒而高興。小公主安心去做該做之事吧,老奴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多謝嬤嬤!”
“小公主言重了,都是老奴分內之事,老奴還等著看公主一家團圓呢。也等著看老魔君與他那位夫人的下場。”
“老魔君還關在地牢裡嗎?”
“正是,君上說過,要等公主的病全愈了,讓公主自己去親手報仇。”
歸瑤又仔細地向嬤嬤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回了百花殿。
“淼淼,你可準備好了?”
“公主,淼淼需要準備什麼?”
“不是說好了要隨我遊歷六界嗎?怎的?不想去了?”
“想想想,做夢都在想著呢,淼淼也沒什麼要準備,倒是提前幫公主準備了不少東西,隨時可以隨公主出門。”
“好丫頭,既如此,我們便出發吧!”
“好耶!”
歸瑤帶著淼淼,坐在大鵬鳥的背上,飛離了邀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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