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反問:“誰說我是藥人了?”
趙慕直接供出了重樓,“之前重樓閣主說的。”
說起這個,趙慕想起重樓先前還說慕昭給她種下了什麼枯木毒,只是她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況且慕昭什麼都不肯告訴她,她也不願自討沒趣去問他。
再說她體內的毒只多不少,不差這一味毒。
“我確實是藥人,不過我要幫你解蠱,所以還得靠你。”
重樓什麼毛病,看來他重樓閣最近果然是太閒了,堂堂閣主無緣無故的有空來給他添堵了。
還是傳信給陳三白,讓他給重樓閣找點麻煩的好。
慕昭心裡合計著,絲毫沒記得自己也是個莊主,現在卻在這兒做甩手掌櫃。
趙慕妥協道:“行吧,那就解,你能確定這解蠱真的沒問題吧?”
反正她也沒有別的辦法解蠱,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縱使慕昭是騙她的她也不怕。
只要給她個此蠱非解不可的理由就好。
慕昭微微勾唇,“你信我就好,我不會有事的。”
他就知道,阿慕實際心軟得很,對於他口中一心為她的莫與不可能置之不理。
趙慕沒好氣地說:“我可沒關心你,少自作多情。”
慕昭只淡淡的笑,沒再說話,氣氛一時凝滯下來。
斯時尚早,木窗敞開著,屋內僅有清晨山間獨有的靜謐氣息,偶有鳥雀輕鳴,隨風自窗入耳,彷彿歲月靜好,此世安寧。
靜默片刻,趙慕啟唇打破沉默,“我跳崖後醒來身上都沒感覺有什麼傷痛,就是因為血忠蠱?”
慕昭點點頭,“嗯。”
趙慕接著問:“那解了蠱,我還能做藥?”
慕昭餘光注意著趙慕的表情,見其面色平淡無波,似乎對於被當做藥人完全不在意。
他收回視線,道:“可以,解蠱前會先強行喚醒蠱蟲,那時候蠱蟲會中和你體內殘留的藥毒浸入血液,你的血就是最好的藥,解蠱後也不會改變。”
趙慕平靜地聽著慕昭的話,指尖無意識地輕捻著腕上的珠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她垂眸放空心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慕昭猶豫了一會兒,試探著問:“你那天夢見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趙慕抬眸直直看他,並不打算說。
“忘了,怎麼?”
慕昭避開她的視線,隔了會兒又對視回去,他想了想,還是大大方方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那天狀態不好,擔心你出什麼事。”
“嗯。”
原來,不是不在意她。
趙慕勾了唇,面上終於多了幾分少年人該有的鮮活。
她眉染笑意,故意道:“有些事,你以後就知道了。”
“好。”慕昭卻也不多問,說起正事,“過會兒就可以解蠱了,等桑寓木那邊準備好就可以了。”
見人沒什麼反應,一副正經模樣,趙慕也沒了什麼調戲心思。
這人真是,太平淡了些。
先前害羞的時候多可愛啊。
續連教,刑堂。
桑寓木的面前正是被綁在刑架上的第五格。
第五格身上的衣服已經碎得不成樣子,血色層層疊疊,舊的血液剛凝固,黏附在皮肉與衣物上,很快便又有新的血液覆蓋。
刑房內血腥濃重,桑寓木卻像感受不到一樣,悠哉地靠坐在椅子上,吃了口熱乎的麵條,聽著下人傳報說慕昭讓他儘快準備。
他嘴裡含糊不清地嗚了聲,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碗裡的麵條後,這才舒服地揮揮手讓人下去。
“還不說嗎?”
“阿格,當年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慕昭會動手是雲舒自己的請求……”
“此人能探知到慕昭身邊人的訊息,又故意以報仇之名告知你,你不可能看不出此人的險惡用心,他不過是利用你來試探。”
“……你的命可是續連教救的,你現在不說出背後攪局之人,還打算未來危害續連教嗎?”
桑寓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見第五格只神色空洞望著地面,絲毫不為所動,他也冷了臉。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辦法了嗎?”
桑寓木吩咐下人將一枚血珠模樣的東西強行餵給了第五格,而後靜靜等待。
不一會兒,桑寓木劃破指尖,吩咐人掐住第五格的兩腮迫其張開嘴,將一滴血滴在第五格口中。
桑寓木本不想採用這等極端法子,但他沒時間了。
那小影衛先前蠱蟲躁動已是兇險,若再不盡快解蠱,那後果便難以掌控了。
隨後,當第五格雙目無神地看著桑寓木時,桑寓木問道:“誰告訴你用引春香的?”
“不知,那人只傳了字條,我沒見過他的面容。”
“他給你字條的時候放在哪兒?什麼時候給你的?”
“我在藥堂的研究室內,大約半月前,早晨我去藥堂時字條就在我桌上。”
“字條你可銷燬了?”
“沒有,在我屋內的暗格裡。”
“聯絡過幾次?”
“一次。”
桑寓木:“……”
一次你就聽信了,你出生的時候腦子放你娘肚子裡忘記取了是吧。
他頗為無語地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出了刑房,又進了另一間。
房內早已有人準備好了短刀、火盆和瓷碗。
桑寓木拿起短刀放在火盆上,讓火苗緩緩舔舐刀刃。
待覺得差不多了,便一刀捅向自己心臟。
他力道控制得極為精準,刀尖堪堪刺破心臟尖端。
鮮血順著刀刃滑落滴入碗內,他立刻將門外侯著的醫師叫了進來,喊道:“快快快,快幫我止血。”
待醫師幫他包紮處理的功夫,他吩咐道:“續斷,你親自去一趟,把這血送到慕昭手上,必須親自送到他手上。”
續斷是自小跟著桑寓木一同長大的情分,信得過,此時聽桑寓木這般正經的語調,便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他不敢怠慢,當即道是,小心捧起瓷碗送去慕昭的院子。
慕昭很快便收到桑寓木送來的藥引,他看向趙慕認真道:“我們即刻解蠱。”
“好。”
趙慕也聞言不含糊,當即盤膝坐於榻上,接過碗一口飲下。
慕昭緊跟著盤膝坐在趙慕身後,運掌而動,內力徐徐湧入趙慕經脈,看似溫和,實則來勢洶洶。
“不要抵抗我的內力。”慕昭適時提醒。
趙慕緊閉雙眼,面上表情明顯在忍耐著,慕昭的內力她其實很熟悉,本不會排斥,奈何她能感覺到體內的蠱蟲已經完全甦醒了。
除了給她下蠱之人,她會本能地排斥其他所有人。
趙慕盡力放鬆身體,極力剋制著以內力相抵抗的衝動,放任慕昭的內力湧向心經,緊逼心臟處的蠱蟲。
不知過去了多久,兩人額頭都已滲出汗水,慕昭猛地睜開眼,一隻手抓住趙慕手腕。
他正要抽出匕首割開血管將蠱蟲徹底逼出,然,他剛扣住趙慕的手,便被趙慕反扣手腕。
趙慕反身將他壓在榻上,雙手被扣於頭頂。
慕昭剛剛幾乎消耗了全部內力,此時被趙慕鉗制,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他看著壓在他身上的人,她似乎十分痛苦,即使將他壓在身下,依舊沒有睜開眼睛,眉間緊蹙,似在極力忍耐克制。
“阿慕?”
清冽的聲音似乎喚醒了趙慕一絲理智,她緩緩睜了眼,卻緊接著又閉上了,喘著氣道:“快,動手。”
“我掙不開,你鬆手。”
慕昭說完,見趙慕似乎沒有聽見,又快速說了幾遍。
然而依舊沒有效果,趙慕沉浸在掙扎中,她覺得有兩道力量在腦中瘋狂拉扯,那是理智與血忠蠱意念的鬥爭。
她頭疼欲裂,心口也極疼,外界的聲音被遮蔽在外,愈發模糊,她聽不清。
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很快便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她必須清醒過來。
趙慕將牙齒狠狠嵌入下唇,用鮮血淋漓的痛感強迫自己清醒,她終於聽見了慕昭的話。
她將手鬆開,慕昭眼疾手快抽出匕首劃破她的手腕。
趙慕明白這是最後關頭,依舊緊咬著唇不放,血腥瀰漫口腔,她愈發清醒,當即運內力一鼓作氣將蠱蟲逼出體內。
蠱蟲隨血液落在地上,慕昭立刻點了趙慕穴位止血,而後匕首一挑,將蠱蟲徹底斬殺。
待蠱蟲徹底沒了生息,慕昭這才放下心來。
然後直直暈了過去。
緊接著,趙慕也昏了過去,正好倒在慕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