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繩？”
趙慕略略抬手，露出腕上鮮豔的紅繩。
這紅繩她時常在夜深人靜無聊時反覆摩挲，尤其在莫名煩躁時最喜，似能撫她心神，拭去眉眼煙愁。
若說是她重要之人所贈，似也解釋得通。
“重要的人嗎，我雖失憶了，卻也不是傻子，影衛一職，要的就是孤兒，無牽無掛才能忠心為主，我怎會有什麼重要的人？”
糊弄她好歹也找個像樣兒的藉口，她像是會為了別人委屈自己的人嗎？
“有的，你問過我，你失憶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昏迷，我當時只告訴了你是因為你被人追殺跌落懸崖，但我沒有告訴你，你是為了保護他，才被逼跳崖的。”
“他對你很重要，我為你解蠱，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同他有關。”
趙慕神色不變，“哦，他是誰？”
“莫與，京城莫家幼子，幼時家逢鉅變，莫家除他以外無一活口，後逃亡路上幸得你相救，因而得以留下一命，後來他獨自離去，在大仇得報後找到了你，陰差陽錯發現你身中血忠蠱，便想為你解蠱，誰料遇人追殺，他重傷昏迷，你為救他被逼跳崖。”
趙慕聽完眉頭都擰緊了，“那你呢？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慕昭遊刃有餘，“我便是他要找的解蠱人，我是藥人，你體內不僅有蠱，還有劇毒，只有我能幫你解蠱。”
“你和莫與是什麼關係？”
“他曾救過我的家人，我幫你，只是還他救命之恩。”
“你不是殺手嗎，還有家人？”
“沒有家人哪來的我？我也不是生來就是殺手，我只是失去他們失去得早，不代表我沒有。”
慕昭說得平靜，失去雙親，十幾年一個人刀尖舔血的生活一語帶過，很容易激起她人的愧疚，而一旦愧疚，便不會再追問。
若是昨晚之前的趙慕，興許便已面露愧色，自責自己再如何也不能這麼說話。
畢竟趙慕現在的記憶裡全是慕昭的照顧，縱使覺得自己會被利用，起碼她目前沒感受到什麼苦痛。
但是見過夢裡自己一個人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場景後，她最多沉默一會兒，感嘆一下，原來他也這麼苦。
然後繼續問：“抱歉，那他人呢，我醒來時你為何不曾提及？”
“還有，你明顯對我很熟悉的樣子，知道我過去的事，現在卻突然冒出來一個莫與，莫不是你吃準了我對京城不熟悉，外加沒有記憶，說來糊弄我的。”
“或者，你口中的莫與，就是你自己？”
不得不說，趙慕真相了。
但慕昭不能讓她真相，他低頭掩飾眼中驚詫，復又輕笑道：“阿慕啊，你的想象力還是這麼豐富。”
慕昭：“你還記得，白朮嗎？”
趙慕：“記得，怎麼？”
慕昭：“白朮同你是舊識，相信你也猜到了，我便是透過白朮認得你的，甚至莫與，他後來能找到你，也是透過我，你說，我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呢？”
“你們跳崖後你強行墊在他身下幫他擋了大部分衝擊，他一直沒昏過去，也是你們命大，遇上我剛好救下你們，他和我說完你的情況才放心昏迷，他和你情況不同，需得去我的一處山莊以特殊的溫泉藥浴療傷，你自然見不到他。”
慕昭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面對趙慕的質問遊刃有餘。
高階的謊言往往是真假參半的。
三分真七分假，趙慕縱使懷疑，也說不出來什麼，他現在首先要做的是穩住趙慕，這樣才能讓她留下來安心解蠱。
依他對趙慕的瞭解，方才那會兒怕是已經在準備逃避了。
其實趙慕沒有什麼理由不配合解蠱，她只是需要一個由頭，一個清晰的讓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因為他一直以來明顯知曉一切卻不肯告訴她的態度，加之白朮和桑寓木，所遇之人皆是如此，全都默契地什麼也不告訴她。
這讓她不安。
昨晚也不知她夢見了什麼，醒來就突然變了態度，慕昭不是不驚訝，只是見她情緒明顯不對，選擇了不問。
慕昭自認還算了解趙慕，先前她不知如何解蠱，所以一路無事，可如今她知道了，便不願承他這份情了。
說白了，就是想一切自己扛著，估計等什麼時候察覺到對誰產生了臣服之意便自絕。
阿慕總愛用無心無情貪生怕死來掩飾自己，實則最是重情，對她一點點好，她能記一輩子。
若是趙慕知道慕昭的想法，怕是會摸摸鼻子尷尬笑笑，太高看她了。
想自己扛著是真的，她確實不喜歡麻煩別人，但趙慕自覺自己沒那個本事自殺的，她不過是故意詐慕昭的，想試試慕昭會不會說。
就算逃跑，她也不會自殺，只要沒到絕境，她相信總還會有辦法。
沒想到慕昭確實說了些事，雖然還是沒說她的過去，但她起碼安心了許多。
慕昭繼續道：“何況為你解蠱也不單單是為了救你，也是為了救他。”
這話趙慕就聽不懂了，“何出此言？”
慕昭解釋道：“你可知為何血忠蠱如此雞肋，卻難養難種又難解？”
“若只為控制一人，直接用控蠱把人變為聽令傀儡豈不快哉，竟然已經用蠱了，那隻要能辦好事，忠不忠心並沒有意義，為何還有人費盡心思研製這吃力不討好的血忠蠱？”
趙慕不是傻子，聯想到慕昭先前說的莫與重傷之事，頓時明瞭，“血忠蠱和治療莫與有什麼關聯？”
慕昭道：“血忠蠱需在孩童時期種下，心血為食，一般孩童無法承受，成功率幾乎為零，這是目前流傳種血忠蠱的方式。
但實際上，被選擇種血忠蠱的孩童，都是被各式各樣的藥餵養長大的，活下來的，才會被種蠱，因為這樣，會養出一顆聽話的靈丹妙藥。”
意思是她就是那顆靈丹妙藥了。
她小時候命還真大，那麼折騰都沒死。
“那我還解什麼蠱，直接去救他啊？”
“不行，他需要的是長期治療，但你的蠱隨時可能被喚醒，所以燃眉之急便是解蠱。”
慕昭說完，趙慕卻想到了另一件事，“你不是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