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離京城，幾天的時間，車外的樓閣漸漸變成山林和田地，影四側頭看向窗外，暗暗觀察四周是否安全。
道路漸漸狹窄崎嶇，馬車估計要走不了了。
“主子，前方馬車已無法行駛。”解蠡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慕昭睜開眼：“嗯。”
慕昭率先下了馬車，影四緊隨其後。
他們已行至一片森林邊緣。
慕昭吩咐解蠡先去前方探路，而後緩緩走入林中，微微偏頭，問道：“阿慕，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
影四抬頭看了眼面前陰暗詭譎的川裡森林，答道：“大人，可是魔教？”
慕昭微微揚起嘴角，問道：“為何是魔教？”
影四：“屬下一路有觀察馬車行駛方向，此處屬下認得，正是川裡森林，川裡林是前往續斷山的必經之路，我們此時的方向也正是去往續斷山的方向，而魔教正在續斷山中，故屬下判斷當是魔教。”
慕昭又問：“那你可知我們要去做什麼？”
影四其實早就在想了，那銀面男子與慕昭的接連到來，王爺突然派她跟隨慕昭去往魔教，其中必定有什麼關聯。
那銀面男子她後來去查過，乃魔教護法桑寓木，據說這桑寓木還同現任魔教教主寂川續關係匪淺。
她們前去魔教，定同桑寓木有關，只是她想不出慕昭一個殺了他們前教主的殺手為何此時要去魔教？
莫不是為了躲避武林中人的尋找？
武林中人名為尋求幫助對付魔教實則暗藏殺機？
同魔教達成了某種協議？
影四心思百轉千回，最終化為四個字：“屬下不知。”
慕昭見影四低眉恭敬回答的模樣，便知道這姑娘心底早不知道想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他微垂的雙眼帶著一閃而過的促狹的笑意看著影四，唇齒間微動，道：“你問我，我便告訴你。”
影四：？
莫名的，她突然覺得慕昭形象不保，這句話她怎麼聽怎麼帶著那麼點點點子頑劣腹黑和幼稚，這是她心裡面上溫潤如玉實則殺人不眨眼的謙謙君子殺手嗎？
但是這話語又好像……帶點引導的意味，引導她向他提出自己的疑問，引導她走出影衛的限制……
停！
越想越離譜！
罷了，別想太多了。
心裡繞了一圈，她面上還是立刻按照慕昭的意思問出疑惑：“大人可否告知屬下，我們為何要去魔教？”
慕昭這才道：“去找魔教那個寓木頭護法。”
慕昭說了一句後便頓住了，只目光直直看著影四。
影四腦子饒了大半圈才反應過來慕昭口中的寓木頭護法是桑寓木，心道敢這樣稱呼魔教這位兇名在外的護法的，怕是也沒幾個了吧。
反應過來後，感受到慕昭的視線，她心神領會，繼續順著問道：“屬下不明，為何要找那位魔教護法？”
慕昭卻沒有回答，而是突然反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可瞭解蠱蟲？”
影四不知何來此問，只如實道：“屬下基本瞭解，但並不精通。”
慕昭繼續問：“那你可知……忠蠱？”
影四迅速在腦海中找出關於忠蠱的資料，順暢答道：“屬下知道，忠蠱所出之處不明，目前卻是無人可解，將此蠱種於人體，蠱蟲會慢慢侵入大腦，讓中蠱者完全聽從蠱主的命令。
此蠱最詭異在於，它並非單單控制人的思想使其聽命，它會引導中蠱者全心臣服於蠱主。
與控蠱將中蠱者變為聽命傀儡奴隸不同，忠蠱會保留宿主自己的意識自己的想法，平常同他人並無二致，卻會對下蠱者的任何命令心甘情願無條件服從。
與其說是控制思想，不如說是控心，中蠱者會從心底對蠱主永遠忠誠，且蠱死人亡，人死蠱卻不受影響，忠蠱由此得名，也由此無解。
忠蠱以宿主心血而為食，普通人中此蠱均活不過五年，若是武者也最多支撐十年便會心衰而亡。”
慕昭點點頭：“我和聞景暗中查了許久，前不久得知忠蠱最初，便是那該死的寓木頭養出來的，我們此去，便是去抓他來找出解蠱的方法。”
說到最後，影四明顯聽出了慕昭話語裡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她不禁想，慕昭大人是有什麼重要的人中了忠蠱嗎？
許是慕昭對她明顯的寬和縱容，讓她膽大了些，她直接問出了自己所想。
“大人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人中了忠蠱？”
此話一問出口，影四便又有些後悔，尤其是見慕昭聽到她的話後直接停住了腳步頓在原地，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眼中透著極為複雜的情緒，似是幾分溫柔幾分傷感，還有幾分恨意和一絲道不明的眷念。
她更覺自己不該問這種事，當即單膝跪下請罰。
“屬下逾越，請大人責罰。”
一句話拉回慕昭的思緒，他定定看著眼前的人，而後，伸手將人扶了起來。
“阿慕，起來。”
“你沒有逾越，不必請罰。”
“我說過，你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我會回答你的。”
“是，的確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所以，我想救她，護著她。
……
一路上，慕昭不斷同影四閒聊著。
慕昭：“阿慕，你可有討厭的吃食？”
影四：“沒有，屬下不挑食，什麼都吃。”
慕昭：“總有不喜歡的，你吃著什麼最難下口？”
影四想了想，答：“肥肉，芫荽，蟲子，死血，……”
慕昭：“除了肥肉和芫荽，後面那些不算。”
影四：“是。”
慕昭：“我們在閒聊，便不要說‘是’了。”
“是。”影四脫口而出，頓了頓又說：“大人，可以吃的。”
這是還在糾結他說那些不能吃的事。
慕昭無奈笑笑，很快又收斂笑容，有些遲疑地問：“以前在影……喝過死血？”
影四：“有一次內力耗盡，太渴了，就喝過那一次。”
死血，便是死人血，剛死不久的人，血液不會凝固。
影四說的輕描淡寫，慕昭卻聽得難受，扯開話題：“那你喜歡的呢？”
“棗泥糕，麵食。”
“有喜歡的花嗎？”
“桂花，很香。”
“很多花都香，為何偏偏喜歡桂花？”
“以前走過一條全是桂花樹的路，清晨走的，風很清爽，有鳥兒輕聲鳴叫，桂花的清香散在沾著晨露的空氣裡，感覺很舒心。”
“聽起來很美好，你喜歡那樣的生活？”
“喜歡。”
“如果不做影衛了，有想做的事嗎？”
影四沒想過那麼多，便只答：“並無。”
“你喜歡安寧舒心，那不想周遊各地，或者尋個有桂花樹的安寧的地方居住？”
“屬下沒想過……”她現在是影衛，只想活到退休，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又何必現在想那麼美呢，所以她乾脆不想。
“你討厭打殺嗎？”
分明喜歡平淡如水、靜謐安寧，卻被迫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該是討厭的吧……
“屬下職責所在。”
習慣了便沒什麼討不討厭的。
“跟同水平武者比試呢？”
“屬下喜歡跟不同的比屬下強的武者切磋。”
還喜歡虐菜。影四心裡默默道。
“喜歡挑戰？”
“……是。”
以前挑戰是為了活著出影衛營，遇見比她厲害的對手便興奮、有戰意，慢慢成了習慣，也算是喜歡吧……
總覺著他們似是在沒話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