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
周明坤正欲再解釋,三生已起身離去。
周明坤緊追數步後停下,望著三生步步漸遠的背影,問道。
“你知道黨文陽醫生嗎?目前國內治療先心病最好的醫生。我可以讓他親自治療然然。”
三生停下腳步,佇立在原地數秒不做回應。
三生對黨文陽有過了解。
黨文陽如今差不多70歲,即便官方多次返聘,卻依舊選擇清靜在家。
能主動邀他出山的要麼位高權重,要麼關係淵源頗深。
三生曾試圖搭人脈聯絡黨文陽,但是收穫甚微,連面診的機會都沒得到。
“謝謝你的費心。醫生說過,除了心臟移植沒有辦法。”
三生言畢,闊步而去。
在她的身後,傳來周明坤高喊的聲音。
“即使你不認可我是然然的父親,沒關係。你原不原諒我,我也不在乎。我認定然然是我的孩子,我會做一個好爸爸。”
冷風習習,醫院大廳冷白的燈光下是周明坤拉長的影子。
他就這樣一個人站在遠處,看著電梯門開合關閉,然後目送三生消失在電梯門後,最後等待著電梯門上紅色的數字跳動到9......
他長長汲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經過鼻腔咽喉那刻,他不禁將雙手抄入衣兜。
站在大廳入口處久候的徐亞,拿著一把傘急步趕來。
“董事長,外面開始下雨了。”
南山別院四號樓樓下,嶽華意仰頭看向第十三層。
他看到那扇熟悉的窗後是一片黑暗。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陳夕月母親的離世是其一,其二是公司內部遇到問題——數名人氣主播選擇解約。
他不希望帶著不好的情緒面對三生,於是選擇了獨自捱過數日。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纖瘦的身影,穿著灰色的棉麻上衣,與白色的燈芯絨褲子,繞過綠化帶,向四號樓走去。
“張姐。”
嶽華意向那女子走去。
那女子尋聲看來,露出濃濃笑意。
“嶽先生,您是來找三生嗎?”
“嗯,我來這兒一會兒了,看屋裡燈一直沒亮,我想,家裡應該沒人。本打算回去,恰好遇到你回來。”
嶽華意雙手抄進口袋中,抬頭望了望第十三層。
張姐在三生家裡做工數年,自是知曉嶽華意是真心實意對三生好,便說道。
“是啊,這幾日我們都不在家。嶽先生,您上樓坐坐,我給您泡杯茶。讓您在樓下等這麼久,實在不好意思。”
張姐熱情地招呼著嶽華意上樓歇息,嶽華意注意到張姐左右兩隻手裡各拎著一個大布袋。
“三生這幾日是外出嗎?然然也不住這裡嗎?”
張姐眼眸微垂,心裡一陣嘆息,不知如何說起。
“前幾日,然然出了車禍進了醫院,三生小姐和我一直守在醫院照顧。今天我把這幾日換洗的衣物帶了回來,收拾妥當,明早還要過去。哎,太突然了。”
凌晨,盛和醫院住院部九樓。
蘇然已經安睡。
三生獨自坐在病房的窗前,手指在手機螢幕上不停跳動,編寫著最新的故事。
偶爾會有護士匆忙的從門口經過。
病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輕柔響起,如同寒夜裡的點點燭光,帶來溫熱暖融,——“三生”。
三生抬起頭,注視著門口的方向。
灰色的馬甲搭配著暗花深色領帶,黑色的戰壕風衣,腰帶隨意地束在身後,下身則穿著菸灰的西褲。
一米八的嶽華意,身形高挺而硬朗。
他小心翼翼,腳步輕慢地向三生走來。
不過數日未見,三生從嶽華意的氣色中看出了幾分疲憊。
“你怎麼來了?”
嶽華意的突如其來,讓三生倍感驚訝。
她將手機收回衣兜,忙起身迎起。
嶽華意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唇邊,低聲道。
“小心,別吵到然然。”
嶽華意隨意地坐在病床旁的一個座位上,注視著熟睡的蘇然,然後又看向三生,說道。
“剛剛路過你家,恰好碰到張姐,才知道然然遇到了車禍,我便過來了。三生,這幾天辛苦你了。”
三生泡了杯熱茶,放在床頭的櫃上,淡然答道。
“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什麼辛苦可說。好在這小傢伙恢復的還不錯,身子骨皮實,今兒早還嚷著恢復好了,要去迪士尼。”
三生表現的很是雲淡風輕,說到孩子的狀態時,臉上還掛著笑意。
彷彿這樁事情,本就不大。
三生穿著駝色的開司米披肩開衫,環抱雙臂,站在窗前,看著不遠處街道的夜色霓虹。
她又將窗戶推開一些,絲絲夜風吹入,揚起面頰旁的幾縷碎髮。
三生將碎髮別在耳後,回望了嶽華意一眼,說道。
“華意,你看這座城市無論白天多麼疲憊,晚上總是這麼璀璨美麗,彷彿所有的狼狽、困苦從來沒有發生過,然後第二天更是煥然一新般,重新爬起,開始奮戰。”
“我們蹉跎,忙碌一生,若是每日如它一般頑強,那也算得上是一種勝利。”
“是的。”
嶽華意靠在座位上,就那麼定睛凝望著三生,仿若在時光洪流中追溯一般,然後他又說道。
“三生,很多年前,你也說過類似的這番話。”
三生茫然地回過頭,驚訝地呵呵笑著。
“是嗎?華意,我都忘了。是什麼時候?”
嶽華意與三生初次相遇的時候,嶽華意18歲,那年三生15歲。
那時的嶽華意與母親租住在三生家附近的一條小巷裡。
嶽華意還記得,他初次遇見三生時的狼狽與不堪。
那時,他正在與幾個男生廝打在一起。
而他寡不敵眾,顯然落敗為下風。
最後他被摁倒在地,然後對方數腳齊下,不停地狠狠踹向他。
他感到胸口一陣一陣的痛,剛想拼盡全力怒吼一聲,然後奮起反擊。
卻又被對方一腳重重地踩在臉上,於是他的臉被蹂躪在腳下。
唾液、淚水、汗水與骯髒的塵土混雜在一起。
他閉著眼,十個指頭狠狠的抓在地上,彷彿指甲要摳進地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