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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對峙

“是嗎?”我說。

“當然。你做的決定涉及自己孩子的未來,當然有權力不讓別人知道。”

“我可沒把握他們會認為我有權力做這個選擇。”

“你當然有權這麼做。而且只有你有。”

蓓卡安靜地坐在角落。利奧在她懷裡哼哼著。

“那麼說你認為選擇權完全取決於我?”

“當然。”他看上去很高興有這麼個機會可以發表觀點。“困擾你的那些法律所在的年代以來,醫學已經有了巨大發展,加利小姐。現在我們可以做的事在哪怕二、三十年前還都是不可想象的。病人有權利用可用的新技術。”

“如果不能被運用,開發新技術又有什麼意義呢?”我輕輕地說。我聽見身後的蓓卡動了動,換了個姿勢抱著利奧。

“太對了。”帕克金森神采奕奕地笑了。我說出了他一直相信的東西。

“即使並不完全道德?”

“你說什麼?”笑容消失了,他困惑地看著我。

“我是說,你當然不會僅僅因為有能力,就去做一些事情,對不對?”

“醫生應該提供病人所有可行的方案供其選擇,加利小姐。”他現在衝我皺著眉頭,眼睛還向手錶瞄去。

“可你是那樣做的嗎?”我問。蓓卡不安地在椅子上晃了一下,我聽見了衣服織物與皮革摩擦的聲音。她一向都不喜歡爭論。

“對不起,你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覺得你並沒有事先徵得許多多拉工作人員的同意吧。你說呢?我只是擔心那到底是不是病人自己的決定。”

“不好意思,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他的語氣變得嚴厲而權威起來,這是個長年做決定的人。

“我只是好奇多久就會......事實上,我就是想確認。我知道一個裸背對此會怎麼想,大多數裸背會怎麼想。所以我才懷疑你是否真的總是徵求病人的意見,我是說,除了一些隱晦得讓人聽不懂的話以外。我很好奇——”我差點說‘像你這樣的人’,但我說的是,“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這是可以接受的。在孩子出生時傷害他們,把他們變成......”我像聳聳肩膀似地攤開手,手腕上那條深深的白色傷疤衝上,“變成這樣。”

“加利女士——”他站起來。

“強尼·馬可斯。”我說。

他停住了。“你說什麼?”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不會知道有這種殘疾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但你是個聰明的人,肯定能夠想象得到。”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沒有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也沒有回答。

“那種生活糟透了,”我說。我的聲音失去了控制,一時間有些顫抖。我緊緊握住手指,蓋住自己柔軟的手掌。“你瞭解我上次流產的情況,我都告訴你了。那是因為一個裡坎人攻擊了我。問題是,沒有人對此感到驚奇,大家只是都認為我本該沒那麼容易就丟了孩子的。”

利奧在角落裡發出鳴鳴的哭聲,蓓卡哄他安靜下來。我沒有回頭看她,但我聽見她的聲音緊張得就像繃住了的繩子。

“我們沒有錢去看心理醫生,”我說。“但我們在這個系統裡忍受了各種各樣的傷害和侮辱,而這一切並沒有任何補償。”

他兩隻手都放在桌上,看上去是放鬆的,但關節處突起的筋暴露了真相:他的手繃得緊緊的,就像扒住牆壁的蜘蛛一樣。

“這些話你以前很可能已經聽過了,”我說。“你還記得強尼·馬可斯,對不對?”他不動也不回答。

“你是在考慮這個問題嗎?”我問。“直到剛才你還一直以為我是個病人吧?”

“你想要什麼?”他以面對一個敲詐者的口氣對我說話。

“首先,我要你把雙手放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梅......”

我往後瞥了一眼,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如果你想去外面的廳裡等著,那就去吧。他已經看見你了,他明白你知道我在這裡。”蓓卡看看我,又看看帕克金森,然後搖搖頭。她臉色蒼白,胳膊緊緊抱住她的兒子,但她仍然坐在椅子上。

“不要擔心,”我對帕克金森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用擔心。我不是來敲詐你,也不是來逮捕你的,那不是我的職權範圍。我不會把你送到多拉的牢裡去。”

他認為自己安全了。從他臉上我可以看出來,在此之前沒有人向他提起過強尼·馬可斯。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就此事來找他,悄悄地來;也許不會來。即使他們要來,又會讓我知道嗎?

他抬頭看著我,臉上的線條繃緊了,這讓他看上去年輕了一些,而且既沉著又冷靜。“我可不認為你有能力這麼做,即使你想。”我揚了揚眉毛。“否則你就不會來這裡了。你想要什麼,加利女士?”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他看著我。突然間,他又變老了,和我的父親一樣老,老得超出了我的掌控範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做什麼?”

我衝他笑了笑,但僅僅是一秒鐘,然後我把臉沉下來。“我沒有問你為什麼殺了強尼。”他表情沒有變化,只有眼睛眨了兩下,就好像那雙眼睛和那張臉沒有聯絡在一起似的。

“我沒指望能從你嘴裡得到答案。要是我逮捕你,把你關到地下的牢房裡,拷問你一次,說不定可以問得出來,但這事已經不歸我管了。不管怎麼說,我也可以猜個大概。你們倆都很驚慌。強尼拿了一支槍,他威脅了你。如果你這輩子都在抓捕變身人,每天還要面對來自裡坎人的各種壓力,你很容易就會覺得如果有機會,他們會立刻撕開你的喉嚨。但你不知道那些,你不知道他心裡的恐懼。我們長大以後,你就沒跟我們打過交道了。也許你真的認為他會殺了你。”他仍然注視著我,藍色的眼睛十分清澈,眼白亮得彷彿能撕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