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爛兒、破爛兒，你小子跑這麼快乾嘛？”
百花菸酒的老闆娘站在商店門口，一邊朝我招手，一邊扯著嗓子喊。
這女人，人長得胖，嗓門也大，站在街邊喊一聲，半條百花巷都能聽得到。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就原地掉頭，蹬著三輪車朝她那邊走，她還在朝我招手，身上的肥肉就隨著她的動作上下亂顫。
城裡的女人只是會打扮，稍微上點歲數，就臃腫的像麵包。像麵包也無所謂，如果再在這麵包外面糊上一層厚厚的奶油，就讓人感到有些噁心了。
等到我走近了，她便叉著腰、眯著眼，裝腔作勢的說道：“你小子是收破爛的還是逃荒的，跑這麼快急著去幹嘛呢？”
我懶得搭理她，就停住三輪車，說了句：“沒聽到。”
她問我：“紙箱多少錢一斤？”
我說：“還是那個價，五毛一斤。”
她說：“別人都給到六毛了，你還給五毛。”
我說：“我一斤就賺你一毛的辛苦錢，別人給六毛你讓別人收吧！”
一邊說著，我就準備蹬著三輪車離開。
小市民，這就是小市民，大城市裡也有小市民。在這一片衚衕裡，就她愛講價，明明很有錢卻小氣的要死，捉只蒼蠅都想割下二兩肉，賣點破爛還要計較個毛兒八分的。
“得、得，五毛就五毛吧，你去裡面拾掇吧！”
胖女人沒了剛才的張揚勁兒，訕訕的說了一句就朝店裡走。
整條百花巷的菸酒店，就她家的生意好，生意好了產生的廢品就多，都是花花綠綠的紙箱子，在商店後面一個仡佬裡堆了一大堆。我用繩子把這些紙箱捆成一捆一捆的，然後再分別過秤。
我提著秤每稱一捆，胖女人就伸過頭來看準星。秤桿子高了不行，平了也不行，她把秤砣往外挪，一直挪到秤桿子耷拉了頭，快要掛不住秤砣時，她才滿意的在一片煙盒紙的背面記下斤數。
我不怕她挪秤砣，只是厭惡她斤斤計較的樣子，於是，我就煩躁了，裝作生氣的樣子對她說：“別扒拉了，在裡面你吃虧，在外面我吃虧，做買賣講究個公平，咱把它放到中間不好嗎？”
胖女人不再扒拉秤砣，我手腳麻利的把剩下的幾捆稱完。
稱好了重量就開始算賬，胖女人在計算器上噼裡啪啦的敲打了一通，然後就把手裡的煙盒紙遞到我面前，說：“八捆，一共一百五十九斤，你看一下對不對。”
我說：“不用看，計算器還能算錯嗎？”
她又說：“那就按一百六十斤算，一共是八十塊錢，你吃五毛錢的虧，不用找零錢了。”
我說：“行、行，多五毛少五毛無所謂，把你的好煙給我抽一支就行。”
我一邊說著就從腰包裡給她拿錢。
俗話說，巧買的不如拙賣的，這女人精的過分了，我是早就留了後手的。我打的捆我知道，一捆二十五斤，八捆一共二百斤，一兩都不會少。至於秤桿子稱出來的數字，不過是為了哄她高興，故意給她看的。
現在，紙箱的收購價是八毛錢一斤，二百斤能賣一百六十塊錢，減去八十塊錢的本錢，我能淨賺八十塊錢，五毛錢就不和她計較了，做人要大氣些才好。
從百花菸酒出來，天已經半頭晌午了，昨晚一夜沒睡，困的我眼皮子直打架，索性，我就把三輪車停到一個背風向陽的角落，直接躺在紙箱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睡覺。
我負責的區域多是酒吧、會所之類的休閒娛樂場所，一般要吃過午飯後，才會有人到店裡幹活，為晚上的營業做準備。
上午不忙下午忙，和大頭那邊正好相反。大頭那邊多是古董店，早起天不亮就有早市，一直持續到八九點鐘，早市散了之後，就該大頭忙了。
每家店鋪直接把各種包裝用的紙箱和塑膠泡沫之類的廢品丟在門口，大頭就挨門挨戶的收，一個上午就能收滿滿一車。
吃過午飯後，他那邊的店鋪基本上就沒了人，就算有開門的，也多是三五個人坐在店裡喝茶聊天，不會再有廢品賣。
說是睡覺，其實也只是眯著眼養養精神，不敢真的睡，城裡小偷多，抬蹄割掌，不得不小心些。
我倒是沒丟過東西，大頭丟過一部手機，就是他從老家來時帶的那部諾基亞二一零零。
丟就丟了吧，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當天晚上，我們就到街裡的手機店，花了一千多塊錢，給大頭買了一部新的彩屏手機，來電話了會唱歌的那種。
我羨慕了大頭用上新手機，心裡就在想，我啥時候能把我的小波導丟了，也像大頭那樣換一部會唱歌的新手機，不就是一千多塊錢嗎，幾天就能掙回來。
正想著換手機的事，包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電話是大頭打來的，問我現在在哪兒，我說：“在鼓樓這邊曬太陽。”
大頭說：“車收滿了，咱去大彪那兒交了吧，順道再去那個飯館吃一頓。”
我說：“是不是收到好東西了？”
大頭說：“我去找你，見面了再說。”
大頭確實收到了好東西，一箱子廢銅，還是純紫銅。
他說是一個有錢的大老闆，花大價錢在西安買了一部戰國時期的銅車馬，就想著拿到京城給專家掌掌眼，結果卻是假的。
那個老闆一氣之下就把銅車馬摔成了一堆零部件，當廢品賣給了大頭。
我問他：“車馬是假的，銅是真的嗎？”
大頭說：“都是純紫銅，我用吸鐵石吸過的。”
我從箱子裡撿起一塊銅片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麼問題，就和大頭一起去張大彪的廢品站。
張大彪一般是白天睡覺晚上幹活，我們中午去要提前給他打電話。好在他今天正好有事，現在就在廢品站，也省得到那裡了還要等他過來。
大頭今天算是走了狗屎運，一個上午就賺了三百多。我也把我車上的紙箱交了，淨賺了八十塊錢。
賺多賺少，只要是賺了就高興，大頭要拉著張大彪一起去吃飯，張大彪說一會兒要請領導，我們就不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