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一次,郭大毛朝我頭上打了一巴掌,還說我是小屁孩,懂個屁的夫唱婦隨。如果只是被他打一巴掌,我還不至於生他的氣,畢竟,他打的不疼,像是在和我開玩笑。
我是看到他趁著店裡沒人的時候,摟著劉曉娥親嘴,我才恨上了他,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把他的車軲轆放了氣。
看著劉曉娥回到店裡,我也拉著大頭往回走,本來是要找關老頭理論的,關老頭卻被救護車拉走了,生死未知,我們想要的說法自然是要不到了。
“破爛兒…啊…”
我和大頭剛走到巷子口,就聽到劉曉娥在喊我,緊接著,又傳來她的慘叫聲,我就連忙回頭看。
只見劉曉娥蹲在地上,雙手捂著一隻腳,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連忙跑了過去,把劉曉娥從地上扶起來。她的高跟鞋踩到了下水道的鐵篦子上,細細的鞋跟卡在鐵篦子的縫隙裡,就把腳給崴了。
我扶著劉曉娥的胳膊,問她:“沒事吧?”
她臉色慘白,眼角還掛著淚水,整個人都靠在了我身上,說:“腳疼的厲害!”
我問她:“腳還能挨地嗎?”
她說:“使不上力了。”
“外面太冷,回店裡脫了襪子看看!”
一邊說著,我就攔腰抱起了她。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親密的接觸到女人的身體,軟軟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直朝鼻子裡鑽,讓我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劉曉娥有些害羞,剛才還慘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緋紅。我感覺到她也像我一樣緊張,渾身的肌肉緊繃著,兩條胳膊不自然的抱著我的脖子。
我把劉曉娥放到沙發上,然後就把她腳上那隻掉了根的尖頭皮鞋脫了下來。
她雖然個子高高的,腳卻長的秀溜,隔著黑色的絲襪,就能看到她的腳脖子已經腫了起來。
我捏著她的腳丫子輕輕搖擺了一下,腳丫子像是獨立了,和她的腿沒了聯絡。站在旁邊的大頭說:“這是摘鉤了?”
劉曉娥不解,神情緊張的盯著大頭問:“啥是摘鉤了?”
我一隻手握住她的腳脖子,一隻手抓住她的腳丫子,一邊揉捏著,說:“摘鉤就是關節脫臼了,我們老家的說法。”
一邊說著,我手上突然用力,趁她不注意時,幫她把摘掉的鉤給掛上了,說的專業點,叫做關節復位。
“啊!”
劉曉娥慘叫一聲,身體前傾,趴到我的肩膀上,兩條胳膊緊緊抱住我的脖子,她的臉就和我的臉貼到了一起。
“好了,好了,給你掛上了!”
我一邊安慰著劉曉娥,要扶著她坐回沙發上,只見店裡的玻璃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緊接著,就看到譚帥從外面走了進來。
“曉娥,大…”
剛走進店裡的譚帥,話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和劉曉娥,我們倆正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抱在一起。
“大、大哥,你咋來了?”
劉曉娥連忙掙扎著坐回沙發上,臉色羞紅、眼神慌亂。
譚帥朝我和大頭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我那隻握住劉曉娥腳丫的手上,說:“你們這是幹啥?”
我連忙說:“曉娥姐的腳踝脫臼了,我幫她復位。”
大頭朝門外努了努嘴,說:“鞋跟就卡在門口外面的鐵篦子上。”
“哦、哦!曉娥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譚帥一邊說著,下意識的朝玻璃門外掃了一眼,臉上換成了關切的神情。
劉曉娥伸手捋了捋撲散在額頭上的頭髮,連忙說:“不用、不用,現在好多了!大哥找我有啥事?”
譚帥說:“大毛說讓我把車給他送到醫院去,鑰匙是不是在店裡放著?”
劉曉娥說:“是、是,我這就拿給你。”
一邊說著,她掙扎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到收銀臺,從抽屜裡拿了車鑰匙出來。
譚帥接過鑰匙,對我和大頭說:“破爛王、大頭牛,恁倆過來一下,幫我拿點東西。”
一邊說著,他就推開後門走了出去。
門市的後門開在大雜院裡,譚帥把我們叫出去,並不是讓我們幫忙拿東西,而是板著臉對我們說:
“你們在這一片混,最好老實點兒,特別是要管好褲襠裡的傢伙兒。曉娥是大毛的女朋友,你們要是敢胡來,大毛饒不了你們。”
我說:“知道、知道,我們就是幫曉娥姐掛上了鉤,別的啥也沒幹。”
譚帥點點頭說:“知道就好!”
大頭在一旁說道:“放心吧譚主任,我們有手哩,能自己解決。”
譚帥聞言,嘴角抽抽了幾下,也沒擠出一句話。他應該是不知道說啥好,就瞥了大頭一眼,轉身離開。
我也不知道說啥好,牛大頭,好的學不會,壞的不用教,他天天和破爛侯混在一起,就知道學這些亂七八糟的鬼名堂。
譚帥是誰?大雜院裡文化最高的譚教授、譚老頭的長子長孫,是街道辦的主任。人家大小是個領導,你給人家說這個,人家當然不願意聽了,怕汙了人家的耳朵。
我又回到店裡,幫劉曉娥揉捏腳踝,脫臼的關節雖然復位了,腳脖子還腫的厲害,幫她揉捏一下,可以好的快一點。
劉曉娥雖然也是在農村裡長大的姑娘,卻沒了村裡人的堅韌,嬌滴滴的像個城裡的大小姐,我只要稍微一用力,她嘴裡就發出嗯啊嗯啊的慘叫聲。
這聲音有股魔力,能讓我神情恍惚、心跳加速,兩隻手也就不受控制的加大了力道。直到劉曉娥的兩隻手死死的抓在我的肩膀上,我才回過神來,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回去的路上,我埋怨大頭不該對譚帥說那些話,大頭說:“誰讓他沒事找事的?”
我說:“人家說的沒錯,咱在這裡混,就得遵守這裡的規矩。”
“城裡的規矩真他媽多!”
大頭恨恨的朝路邊的大槐樹啐了一口痰,痰就掛在大槐樹黑黢黢的老皮上,拉出一道細絲。
我知道,大頭這些日子過得不自在,他心裡早就萌生了退意,不止一次的說起要回河東鎮。
我當然不會同意,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我心裡放不下劉曉娥,儘管她現在還不知道我已經愛上了她。
另一個原因是怕丟了面子,出來的時候牛皮已經吹了出去,不在京城混出個人樣就不回河東鎮。
於是,我就沒好氣的對他說:“要回你回,咱剛在這兒站住腳,眼看著就能掙錢了,現在回去算啥事?再說了,咱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你不嫌丟人啊?”
大頭見我堅持不回去,就苦著一張臉不再說話,一個人圪蹴在屋門口抽菸。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又可憐了他,如果沒有我,他連回去的車票都不知道去哪裡買。
而且,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我的尾巴,如果我不帶著他,誰還會像我這樣帶著他?我伸手把他拽了起來,大頭,你站好,站直了。
大頭站了起來,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掏空了,彎腰低頭,神情萎靡。
你站好,站直了!
我說:“你想想,咱為啥要到京城來?還不是為了多掙點錢,讓咱們的孩子不再像咱這樣收破爛?還不是為了讓家裡的老人能像城裡的老人這樣,看看戲、釣釣魚,不用像大多數農村老人那樣,黃土埋到脖子了,還在為吃喝發愁。”
大頭小聲咕噥道:“能不能娶到媳婦都兩說呢!”
我說:“那咱更得好好幹啊!你看看你家的牛二狗,要才料沒才料,要長相沒長相,只在城市裡混了兩年,連小轎車都開上了,還找了城裡的媳婦。”
說到牛二狗,大頭呆滯的目光又活泛了起來,他丟到手裡的菸頭,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說:“他孃的二狗,要是沒他爺爺帶著他,他就是個屁!”
要說這人,還真是奇怪,我和大頭都瞧不起牛二狗,從小就不帶著他玩,他卻成了我們的精神支柱,鼓舞了我們走出河東鎮,來到大城市闖蕩的勇氣。
現在,牛二狗被抓了,我們的精神支柱倒塌了,大頭自然又打起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