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后,“黑爪”不再把小熊帶出房間過一次,並且撤掉來此檢查的人員,不允許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獸踏進門。一旦有人想要靠近,自己就會厲聲驅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熊讓留在自己身邊的時間長一些。
這種病態行為早就引起極界勢力的不滿,他們疑惑山羊獸人為什麼不出面干涉,忍心看著【浴】在這種束縛下香消玉殞。
山羊獸人的回答依舊是很奇怪:“什麼都不需要做,等待。”他的話總是讓人一時間捉摸不清,那玫紅色的眼睛彷彿每次都能預知未來。
這樣每天都被監視著的生活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久而久之,小熊被這份極端的控制慾壓得喘不過氣,精神狀態也變得很敏感,因此患上一些精神上的疾病,只有睡覺才會讓他覺得好受些。
“黑爪”自然是發現了,但現在他已經被佔有慾衝昏了頭腦,因為不是身體上的疾病,所以他對小熊的病也是無暇顧及。
直到他在一次晚飯時,發現小熊的手抖到已經連盤子也端不穩,踉蹌跌倒後著急忙慌地收拾地上的碎片時,他才知道事態已經嚴重到無法控制。
但有什麼用呢?已經晚了…
他只能抱著小熊瘦弱的身軀哭泣,即使他不為所動,即使他呼吸微弱,即使他的熊掌已經鮮血淋漓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自知自己的陪伴時間所剩無幾,極界的人不會放過他們。最終,他還是沒辦法繼續以這種荒唐的理由騙自己,他決定終結這一切。
在第二天晚上,在他照例為小熊準備睡前喝的藥時,在裡面溶解了致死量的安眠藥物,打算讓小熊在睡夢中毫無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隨後,他也會一同離開。
沒錯,即使要用這種溫柔而殘忍的手段,“黑爪”也不想讓小熊在這極界之中苟活。
如果自己不能和小熊在一起,那他寧願讓小熊去死…
“黑爪”坐在小熊的床邊,端上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藥,遞到他嘴邊,他卻意外地扭過頭。“黑爪”以為是藥太燙,就把舉著藥杯的手收回來,吹了一會兒。
“我想先去上個廁所,等會再喝。”說完小熊下床,向衛生間走去。
“黑爪”無奈把杯子到床頭櫃上,剛剛把那裝滿毒藥的杯子遞過去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鼓足了多少勇氣,才能面不改色。他不是懺悔,而是害怕小熊會發現自己的意圖。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一種喪盡天良的事。
衛生間的門再次開啟,但分神的“黑爪”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剛停在身後,一雙臂膀就環繞住自己的脖子。“黑爪”被嚇了一跳,剛要掙扎,手肘就碰到小熊軟軟的肚子上,這讓小熊悶哼了一聲,但沒有放開。反應過來,“黑爪”慌了神,轉過身來卻不明白小熊在幹嘛。
“黑爪,我有點難受…”小熊的上半身依偎在對方的胸口。
“抱歉,剛剛被嚇到了。”,懷裡的小熊沒有回覆,只是把頭換了個方向繼續抱著,“黑爪”見他還沒有放手的意思,便說道:“不過藥還是要喝的,我餵你吧。”
“黑爪”剛想伸手去摸杯子,就被小熊勒住脖子往下扯,沒來得及反應,卻也無處借力,從凳子上仰面摔下,後腦處瞬間傳來劇烈疼痛,接著便是一陣眩暈感。
“黑爪”感覺到不對,用手支撐著嘗試起身。但此時面前的小熊卻狠狠地踢向他的手肘,又是一陣麻痺感蔓延,這次“黑爪”徹底失去支撐力倒下。
“你…”
一把利器毫不猶豫地捅入“黑爪”的脖頸,又被迅速拔出。鮮紅的血如破掉的水管一般噴湧而出,濺射高度有一條手臂這麼高。“黑爪”痛苦地捂著傷口,但被血堵住喉嚨根本說不出話,一開口就會有更多血流出,身體每移動一寸都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疼痛。
小熊兩爪握著利器,在“黑爪”的左胸又深深刺下,直逼心臟,又是一陣噴血,把小熊的半張臉的毛髮也都染成紅色。
這幾擊無疑是致命的,“黑爪”在大量失血的情況下,整具身體很快就被血液浸染成紅色。血的分流觸及小熊的腳掌,他還是無動於衷,赤色的雙目冰冷地看著地上的可憐蟲是怎樣失血過多而休克,最後死去。
在意識消散的最後時刻,“黑爪”仍雙目圓睜,像是吃驚,又像是不甘。到最後一口汙血吐出,徹底失去了呼吸和脈搏,成為一具和地板一樣冰冷的死屍。
他可能到死也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小熊,卻在剛才的擁抱中,鎖定了自己的脈搏…
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浴】,在這之後,他用兇器在自己手上壓出一道血口,使他看起來是個缺乏經驗的兇手,接著把兇器和藥都處理了個乾淨,唯獨滿地的血和身上的血,還是保持原樣。
做完這些,他靜靜地躺在離屍體不遠的地上,等待…
果不其然,在行兇發生後一個時辰後,有人踏進了這扇門,濃重的血腥味衝出門外,引起幾聲乾嘔。一位黑色毛髮的貓獸人—伍泰像是不受血腥味的影響,無所顧忌地走入房間深處。
當他看到地上那具早已僵硬冰冷的屍體時,也只是一臉不屑。地上的血跡因為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已經變得粘稠,有幾塊還變成了深棕色。伍泰見避不開,索性踩著粘稠的血漬走向蜷縮在角落的小熊,接著把他小心地抱起,他還能明顯感覺到小熊的呼吸還沒有完全平穩,身體也還在顫抖。伍泰把小熊抱出門,側頭對門外被腥味嚇住的獸人說:“把屍體處理掉。”
事實上,他們也不是沒見過血腥場面,但這麼重口味的,誰也不敢站出來說自己有經驗,一個個都你推我我推你的,還是在伍泰的眼神威懾下才衝進門。
就這樣,【浴】被伍泰抱走,“黑爪”也沒留下了什麼活著的證據,結束了自己罪惡的一生。兩人從此陰陽兩隔…
——
“然…呃…”十泉源被口水噎了一下,剛剛揚笙的描述讓他有了一些生理反應,其餘兩獸也是一臉猙獰。
揚笙擺了擺手:“然後,我就遇到了天玄,但是其中因為一些原因導致我們分開了,所以剛剛他才會問出那樣的話。後來我就遇到了阿默,他救了我,還有你和你父親,再後面的事,你應該也有印象了。”
:“極界…”
天玄為揚笙悲慘遭遇心痛的同時,不免對極界又增了幾分恨意。
阿默:“其實揚笙之所以是我們很長一段時間看到的那樣,是因為我不想讓極界他們再次看出他的身份。一旦再次被抓回去,後果不堪設想。
為了掩人耳目,我才想出這種半永久的化形術,好在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揚笙:“其實,從我再次看到這副身體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阿默你的良苦用心。
之前還因為這個和你吵過架,真是抱歉了。”
阿默一臉黑線:“這種事,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隨後幾獸又大笑起來。
——
所以在那之後,【浴】的命運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事實上,在行兇後,他並沒有犯罪後的心虛愧疚,只是覺得自己渾身疲憊,所以躺在地上睡了一覺。
只是這一覺,他覺得很長,很吵…
之後,他醒在一個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房間裡,這裡更為明亮。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刺眼的光,照得眼睛生疼。在當時的他覺得,這樣的光芒,或許就是自己在書上看到過的“太陽”吧,畢竟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見過什麼所謂的“大自然”,在這種地方,又不得不抑制自己的好奇。
“陽光,也不是很美嘛…”他失望地想著,同時注意到右掌被人用繃帶包紮好了,又回憶起之前做的事。他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自己只是想活著,是被人一逼再逼才做出那種事。
在“黑爪”面前演了這麼久的戲,他現在只有劫後餘生的輕鬆,以為“自由”已經來了,但走進房間裡的幾人瞬間踩碎了他的幻想。
聞聲,他覺得有些煩躁,但他知道這地方不能容得下自己發飆,便又裝出一副驚魂未定、楚楚可憐的小熊模樣。
“醒了?”
“總算沒白費力氣。”
…幾張臉,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他認出來了,之前拿著鐮刀耍威風的那隻犬獸人,和一副老大打扮的山羊獸人。
“彌勒,他暫時就交給你管了。”
“為什麼要我帶孩子嘛?最煩這種動不動大喊大叫的東西了。”
“他不一樣,很不一樣…”【浴】突然發現山羊獸人正以一種威脅似的眼神俯視自己。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
“不重要,之後的時間裡,你好好教教他極界茹毛飲血的規矩就行。”
“什麼?”
原來迎接他的,是一處更絕望,更黑暗的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