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的深處。

一座至暗的地窟之中，絲絲寒風從巖壁縫隙之中吹拂而來，摩擦在交錯盤延的樹根之中，發出了“嗚……嗚……”的合鳴聲，就像是冤魂的啼哭，它們吹起塵土，飄蕩在洞窟之中，底下墨綠色的惡臭沼氣翻滾著，夾雜著酸臭，糜爛與腐朽的氣味兒，令人作嘔。

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卻突然冒出了一雙鮮紅的瞳孔，一蹦一跳地，跑了進來，它正是之前偷襲秦初生失敗的那隻“雙刀殺人兔”。

殺人兔動作矯健，蹦跳而起，一直跑到了洞窟的盡頭，那柄血紅飛刀擲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斬破了一隻掛在藤蔓上的淡紅色果實，它的果汁四濺，沾染在周圍的巖壁上竟發出微弱的光亮，並且它們越來越明亮，直至照亮了一整個洞窟。

這是燈芯果，果液是製造長明燈的原材料之一，僅僅這麼一顆成熟果實便可以發光一天一夜，能量驚人，不過這種果實培育難度極大，除了少部分森林智慧種族，擁有培育手段之外，其餘種族都很少使用它來照明。

“長老，我回來了。”殺人兔雙手合十，遙遙拜道。

它說的是殺人兔一族獨有的語言，聲音嗡嗡的，像是蚊子在耳邊低吟。

長老則是一頭身高超過兩米的巨型兔子，它不僅身高高得出奇，腰寬也極度嚇人，圓滾滾的，像是一隻毛絨絨的大肉球，身上的肥肉撐得皮毛都遮不住，一層層的紅嫩面板從毛色中間擠了出來。

它的身邊站著兩排武裝到牙齒的兔子衛隊，衛兵們身上的鎧甲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明顯是東拼西湊得來的。

“殺人兔”們並不會製作鋼鐵防具，這些都是從人類、地精與那些卓爾手中奪來的戰利品，經過了一些加工穿在了它們的身上，而且明顯有些年頭了，不少衛兵兔身上的鎧甲都鏽跡斑斑。

長老艱難地從木樁子上支起身體，它的雙腿十分粗壯，但還是難以支撐這具臃腫的身材，只能依靠在兩隻衛兵兔的身上，輔助著站起來。

“雙刀，去找食物來，我要吃，我要吃更多的食物！我要那些細皮嫩肉的人類。給我帶來……”

洞窟之中迴盪著殺人兔長老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久久無法平息，殺人兔的說話頻率極高，像是一臺高速運轉的打樁機。

在兩隻強壯的衛兵兔攙扶之下，長老才能勉強移動幾米的距離，然而就是這樣也累得它氣喘吁吁的，像是沒了半條命。

它的腳邊散落著一堆堆枯骨，有人類的，有火狼的，也有普通的野獸，然而頂著這樣肥碩的身體他還是不滿足，長老鮮紅的眼眸像是已經被無盡的食慾填滿了，根本停不下口腹之慾。

雙刀沉默無言，它們的長老這十年來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從以前的英明神武，帶領種群直入黑暗森林第三層定居，那時候的殺人兔一族風光無兩，即便是更深處的地精族與卓爾們也不敢輕易招惹它們。

然而現在。

它們只能在森林外圍苟延殘喘，等死而已。

這些都是它從父親大人的嘴裡得知的輝煌歷史，可惜現在它也沒機會再聽父親講故事了，它的父親死於長老的一次命令之中，那次之後它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一念及此。

“雙刀”低垂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隱秘的殺意，僅僅只是一剎那，便被那長老發現了，它深吸一口長氣，手中出現了一個小型魔法陣，竟是縮小版的森林魔法——“根鬚纏繞”。

殺人兔一族唯有長老一隻兔子可以掌握魔法的力量，因此，長老之所以是長老，亦是天命所歸。

“雙刀”眼底閃過一絲掙扎，這樣慢速的魔法，它自然可以躲掉，但是它卻不能躲，因為家裡的弟弟，妹妹與母親都在長老的勢力統治之下，那些固執且冥頑不靈的老東西們只會聽從這隻肥豬的命令，一旦它選擇反抗，它們全家人都會隨它一同死去。

它賭不起。

所以“雙刀”被那些根系死死地纏住了，它的身體被根鬚擰成一股繩，瘋狂捏圓搓扁，長老兔要給這個不尊重它的狂妄小子一點教訓。

“為什麼，為什麼不回答我？”

“今天遇到了一個強者，失手了。”“雙刀”的臉憋得通紅，努力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它的身體很柔韌，這樣的纏繞不能令它死亡，但是這要命的窒息感也不是什麼魔物都能忍受的，在長老兔的控制下，“雙刀”一直在生與死的邊界徘徊。

“我要的是結果，不是藉口，給我血肉，我要更多的血肉。”

這樣的酷刑，一般的智慧種族早就承受不住，但“雙刀”全程憋著一股氣，硬是沒有說出一句求饒的話。

一直到它全身都泛起恐怖的黑色筋絡。

長老兔才將“雙刀”摔飛出去，它的身體撞在石壁上發出一陣沉悶的骨裂聲，癱倒在地上無力地喘息著。

“我要進行那個儀式，全族一起給我進攻前方的那個小鎮，我要親自出徵，拿下這群血食……全部吃掉。”長老兔的聲音如同地獄裡的鼓聲，在“雙刀”的耳邊迴盪。

“是。”所有衛兵兔一同回答，它們的雙眸不是“殺人兔”標誌的鮮紅色澤，而是閃爍著深邃的黑芒。

“雙刀”止不住地顫抖，雙手插入砂土之中，尖利的石頭碎片磨破了它的面板，鮮血滲入地底，它也渾然不在意。

這不是因為懼怕。

這是燃燒到極致的怒火。

那個儀式是真正的死亡儀式，除非到種族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絕對不能祭出的終極殺器。

怎麼可以波及到全族？

長老瘋了嗎？

儀式結束，不論成功還是失敗，它們都會被力量反噬奪去生命，為了一群人類？

為什麼？

憑什麼！

“雙刀”非常地不理解，人類並不是它們的主食，那群難啃的骨頭既不好吃，也不會增長它們的力量，它不理解長老為何這麼熱衷於捕食那群鐵皮罐頭。

因為這個瘋狂的命令，它們的種群已經衰弱到這個地步了，難道非要逼著一起滅亡？

“雙刀”咬著牙，上下牙床相互碰撞，發出了嘶嘶的磨礪聲，“長老，請你收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