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寒隱隱有些激動,但這股異樣的情緒轉瞬即逝,她沉吟了一下:“未知全貌,不可置評,你先說完。”
在她沉穩而飽含鼓勵的眼神下中,樓小靈將自己的過往緩緩道來。
她有意識開始的第一個畫面,就是凍個半死的自己被樓家三長老撿了回去。
不過一個孤兒,就算進入樓家,就算天賦異稟,也註定了她走不長遠。
當然,這些都是後來在無數次排擠無數次打壓中,她自己悟出的道理。
三長老作為她的救命恩人,她理解他在樓家與自己之間只會選擇前者。
但在還沒有悟出這個道理前,她只覺得是自己不夠優秀,還沒有達到三長老的期待,還沒有厲害到能讓所有人都對她的實力保持敬仰和肯定的程度。
她越是發奮修煉,越是令樓家人忌憚,樓家對她的打壓就越是過分。
還害得她有些走火入魔,不吃不喝三日後嘔血昏迷。
而昏迷期間樓家無人來照顧她,只有三長老在最後一天才得知了這個訊息,匆匆給她留下一堆丹藥又離開了。
樓小靈醒來後遇到了一位黑袍人,這三日她能撐下來全靠黑袍人伸出援手。
而在她醒後,黑袍人也沒有回答她的任何問題,只是交給她一本書,留下一句“不可示人”就離開了。
這本書不舊不新,應該是私人手抄的復刻本。
一整本只記錄了一個符律,其名為血靈天符。
樓小靈開啟看了一眼,下一秒就猛地合上了。
書中已將符路拆散成百份來講解,可她只是匆匆一瞥,就已經被其中奧妙所震懾。
再多看一眼就會爆炸。
不是,再多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屆時她又來個走火入魔就徹底完蛋了。
之後的日子裡,她慢慢隱藏了鋒芒與天賦,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靜心期,這樣她才能以平常心去學習血靈天符。
周圍的酸言酸語變成了譏諷聲,又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平息。
在樓小靈學成那日,她解衣欲睡前,拔下烏木簪時,簪尖不知為何插反了方向,將她的手指刺出了血。
她悶哼了一聲,手指下意識地回縮,血液隨著動作在空中劃過一道紅線。
從那時開始,她的符律天賦才真正顯露出來。
她興奮不已,既然自己修煉了此法能以血作符!那說明其他人也可以!她作為樓家的一份子,有義務將這個情況主動上報。
而且自己已經成功練成了!既然如此,她再去與樓家人一同修煉,一定可以得到他們的誇獎吧!
還是先告知三長老好了!這樣他一定可以對自己的修煉成果感到滿意吧。
別的弟子都能給大長老二長老長臉,而三長老從未對自己要求過什麼,這下子自己可有實力讓他也高興高興了!
但三長老又不在族內,她尋了半晌,最後還是三長老的親傳弟子樓冰舒問她何事。
樓小靈在尋找中逐漸回憶起了黑袍人的那句“不可示人”,就只是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虛空作符能力。
她滿心歡喜地畫完天罰符,想轉頭去看師姐眼中有沒有自己一直期望的驚喜與讚賞。
可她看到的,卻是震怒與驚疑。
之後的事就宛若一匹脫韁的野馬,完全不受她控制。
樓家派人將她囚禁了起來,逼問她是如何使用此法,還每日抽血一碗,試圖弄清她的血有什麼特殊之處。
日復一日的折磨讓她崩潰不已,最後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逃離那個地獄的。
只記得她睜開眼時已在樓家百里之外的樹林中,三長老陪著她,告訴她,她所使用的畫符術只在樓家先祖之時出現過,而樓家在調查她時已經找到那本復刻書,那是樓家最高機密的禁律,唯有內門弟子才可接觸。
樓小靈不過一個區區外院弟子,能與內門弟子一起上課已是樓家開恩,而現在她一越級挑釁樓家權威,二還復刻禁律其心險惡,令三日之內處理掉這個叛徒。
三長老救下了她,因為他清楚這個孩子絕不可能作出那些欺師背祖之事,但人言可畏,他一個三長老也無法撼動另外兩支,只能暗地裡救下小靈,放她一條生路,之後是兇是吉全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這就是,樓小靈在遇上施月寒之前發生的事。
“所以我的確觸犯了樓家禁律,也的確算得上樓家罪人,你要是鄙夷我唾棄我也沒關係的……”樓小靈越說聲音越小,語氣中也慢慢染上了哭腔。
活了十三年,和施月寒相遇後的一切都是曾經的自己無法想象的自由與肆意,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再一個人了。
“我還是那句話。”施月寒憋著一股氣來到她的面前,直直地望著她的雙眼,這還是第一次和別人對視不是為了用幻瞳術的。
“你是煞筆嗎!!!”
樓小靈醞釀的哭意頓時消散:“啊?啊啊啊?”
施月寒不等她反應,立刻連珠炮似地開始輸出:“無知者無罪!更何況你壓根就沒影響他人造成損失!樓傢俱體如何我不多評價,但他們為什麼不主動與你溝通,而是直接強迫你交出秘術?說白了樓家根本沒將非本家出身的弟子看在眼裡,出了你這個絕世天才後第一反應不是供起來好吃好喝的伺候而是壓榨你的價值??誰教他們這樣用人的?
還有!和我同行數日的是你,送我符律的是你,我強行使用五張雷咒符時不顧反噬風險來幫我的也是你,你又憑什麼困在自己的世界裡覺得我會相信樓家對你的評判而唾棄你?
我生氣的是七日前你自己一個人以身試險!要是我再晚一點!要是我沒有鳳凰!要是我……要是讓我眼睜睜看著你死掉……”
樓小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眼眶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哽咽到說不出話,可抓住自己衣襟的雙手又是那樣用力,彷彿一鬆手就會再也抓不住似的。
原來她也是可以擁有這份珍貴而奢侈的感情的嗎?
陽光化作碎金鋪在二人相擁的身軀上,此時此刻就如一幅畫般美好,無人在意的角落裡墨言辰為她們伴奏著,本人平淡隨和的臉上勾起了一抹苦笑。
無去鎮內,蘇桐帶著幾位妖族到了此處。
其中有一位狐妖老者領頭,與莫阿婆打過招呼後,準備往窮奇處去。
在路過施樓二人的休整處時,狐妖老者的柺杖一頓,鼻尖輕顫,像確定了什麼似地望向蘇桐,臉上帶著震驚問道:“你小子難道沒有察覺此地有一個青丘九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