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神光中,光芒萬千
拓跋宴脫離了季九黎的身體,化作人形落在神女的面前。
神女依舊高貴典雅,拿著水鏡玉剪和針線在閒適地做一個布人玩偶,做了一大半,紫衣為裳,金玉作身。
就差最後一步,點睛。
拓跋宴沉思著並不言語。耐心地等待神女做完了這個布偶。
一柱香後,無人之處。
神女滿意地看著自己完成的作品,昔年的手藝並沒有生疏,給人做身體的技術依然如舊日一般栩栩如生。
還未成為掌管時間的尊神時,她與阿姊在蓬萊玉池之中過了幾萬年的孤寂的日子,最常做的是用泥土或者衣料來造生靈。
無風自動,一杯冒著熱氣的碧綠茶湯出現了在拓跋宴的手上,美人含笑,芙蓉面上流動著星芒,目色若琉璃般清透:暗影之主,此間特殊。你只能以神魂活動,實在不太便宜行事。普通的靈人偶又不能騙過幻月琴和天道。你來試一試,這件布偶合不合身。
拓跋宴喝下茶湯,開口:據我所知,這幻月琴是你數千年打造給自己防身的,又在人帝得償所願一統三十二境的轉送給了他,人帝飛昇後這件東西作為皇朝的象徵,就留在了四方城,庇佑著這方水土,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美人的神色依然不變,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看起來顯得越發動人:本來這幻月琴是我在人間歷劫時採天之木打造的,我在造它的時候同師門的小輩貪杯多飲一些。不小心睡過了頭,誤了時辰,第一個法器有些不大不小的小毛病。
我在人世的時候,使用法器時靈時不靈的,不太用的慣。我凡間歷劫後得升尊神之位之後,它沾染了我真神氣息也生出了靈,也不願意跟著我和豐年。我們就把它留在了人間的四方城,作為皇朝的守護靈和象徵。
先天靈寶,卻遺落在靈氣稀薄的凡人界,雖然有著王氣供養不說,再好的仙物的效能也要打上了幾折。
拓跋宴都不該知道怎麼說,面色古怪:它竟然還承認你這個主人,已然是極好的脾氣。
雲來神女拿起一杯茶,喝茶掩飾自己的苦澀:我問過它,願不願意和我上神界,它不怎麼太願意。
現在想起來,自己還比較心塞。親手鍛造的法器相當於她的半個孩子。她入凡人界歷劫時是真身下凡,這幻月琴也是她作為器修製作的第一個法器。
孩子不願意跟她也沒辦法,她總不能拿著時間之神的威風強按著牛喝水吧。
但是孩子還是好孩子,會好好保護她的每一個投入凡塵的分神。
幻月琴的功能是製造真實的幻境,讓人陷入迷夢當中,在夢境中殺人於無形,也是四方城的最後一重保障。但是別人不知道的是幻月琴有著回溯時間的效果,不過條件很苛刻,要半生半死不屬於六界之人。
季九黎入了,連帶著拓跋宴這個異界之魂入了此間,只不過那謝行雲到底是什麼路數,雲來神女按耐住自己探尋的心思,不過對方身上有著天道的氣運加持,特殊些自己看不清也實屬於正常。
高坐神臺大半沉睡著的雲來神女,聽到了四方城的肉身的禱告,她看到了未來,也看到了對方悔不當初淚流滿目的樣子。
在時間外,她看見了她。
對於好孩子,即使是時間也願意給重來一次的機會,只是推演天機,那必定的命途出現了一點微弱的轉機。
時間不可插手凡塵事,但是還是凡人的她的肉身可以在這場佈局中做出一些改變。
所以她才給拓跋宴做了一個布偶好讓他活動,在天道允許的範圍裡做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行為。
當拓跋宴附身到人偶成功的時候,雲來神女面上的笑意變得更加真誠。果然她賭對了,看來天道真的對拓跋宴很是偏愛。偏愛得連自己定下的規則也發生了變化。
拓跋宴閉眸一瞬間,自己的身材變得高大起來,恢復了自己本來的面目不說,看起來更加精神煥發,不像在現實的自己那麼虛弱。身體棒棒噠,一口吃八碗的那一種。
雲來神女滿意地看著她的作品,她覺得拓跋宴還是這個樣子最好看,她與對方的母親有舊,見過拓跋宴最意氣風發的樣子。
偶爾的睜眼,看見故人之子頹靡地沒有什麼精神的得過且過著,很是可惜。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下,即使是神也會難過此劫難。對方卻願意為了一個沒良心的東西硬生生地忍受了所有的苦楚,也要留一個該亡之人的命。
不值,實在不值。她也知道對方為何糾結著姻緣此事,他的早逝的母親有一樁遺憾的事,就是沒有看到拓跋宴成家,想著含飴弄孫。
拓跋宴是個心軟的人,心軟的人就會被各種各樣的東西給牽絆處,雖然嘴上說自己瀟灑人間不在乎,成全了別人,自己卻在這裡黯然神傷獨自舔傷口。
那個魅魔公主是個好孩子,只是人家小姑娘不喜歡拓跋宴,沒生出火花出來。郎有情妾也需要有意才行。
後來的一段姻緣不提也罷,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評價,根據司命仙君的劇本,她和若風雅的暗地裡動的手腳撮合,童夢會在成年的那一刻變成一個真真切切的女子。結果砸了一個乾淨,童夢獲得了新身份,只不過不如她們的意。
那個凡人小子真是個禍害,不僅害的拓跋宴沒了美麗動人的妻子,差點掉了半條命。
可是拓跋宴的母親也是這種的神奇生物,他們這些舊人都知道投身於她腹中的是異界之魂,頂了她早夭的孩子的命格,可她堅持著生下來並親自教養對方。
拓跋宴也如她們這群女神所期望的,
勇敢,真摯,有擔當,看起來不怎麼著調,大是大非上還是有數。
本來拓跋宴的到來,她作為仙鹿的好友還是不贊同的。
異界之魂,就像一個生活在深海幾萬尺以下里的魚突然到了淺水之中會死還是繁育新的品種尚不知曉。
本來恆闊宇宙中,世界與世界之間是不能交流的,可是隨著天道對萬物的拘束一天比一天地薄弱。這大界門外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渾濁,各類擁有超凡能力的大能達到一定的境界可以隨意穿梭在各類世界。輕輕的一句話打了一個噴嚏都可能引來山崩地裂的結局。
萬物皆有它的生長週期,外來人好奇的一眼,就能毀掉它的未來。
門外的世界,豐富多彩,古神和她們這些新生代神明都知道。
可是你的文明是文明,就是一片混濁也是文明。不可以隨意開啟大門,禍亦福之所倚,福亦禍之所伏,世道無常,不能隨意干涉。
界門開了,有一個邪神闖了進來,雖然後被舊天道發現並趕了出去,但是造成了後果還是很嚴重的。
祂是外域的邪神,神戰失敗後失去了自己的國土和信仰之地。於是想在這一方水土上建立自己的王國。
上古之前,神族眾人都是各掃門前雪,誕生隕落都順從天意。今天天道叫你造人就造人,明天應劫而死,死就死。諸神不帶一點猶豫,
可是祂來了後,慢慢地大家都發生了變化,開始在乎手裡那一點東西,壽命,權利,榮光。
六界的生物受到影響變得好戰和暴躁,整個世道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暴力、戰爭,邪神利用人族首當其衝,發動了信仰之爭。
無可厚非的結果,
舊天道發現了祂是異界來魂,結合著舊神將祂趕了出去。
再後來,一直偏愛神族的舊天道發現神族並不像它想象的一樣是個完美的孩子,除去了毒瘤,剩下來的舊神一直在六界搞事,不太靈活的腦子動了動,決定大清洗。
一概而論,不論善惡,全部切除。
有一些先知認為這是舊天道為了維持此間運轉的勃發生機所以打算捨棄一部分微不其道的東西。
重新洗牌,重新開始創造生命。
但是有些舊神不願意以及好不容易才有的成就付之東流,祂們的能力來自於人族的信仰,心智薄弱的就被魔胎人面蝶鑽了空子吃掉了腦子和汙染了心境,變成可開啟神戰的傀儡,由人族的小打小鬧變成了各個神參與到人族爭鋒的戰爭。
無錯書吧人族和神族天差地別,人族尚有輪迴之機,可是神的隕落就意味著死亡的安寧。可被神殺死的人也是永生永世不得復生,而且世間再無痕跡。可是神的手一旦沾染上凡人的性命,這舊天道就有了處罰的理由。舊天道利用著這樣的規則完成它的心中的計劃,直到完美的世界的誕生。
仙鹿愛好和平,看不得血流成河地景象,也有天地間唯一看到任何事物的真實想法的特性,在一次拜見上,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舊天道的真實想法。
她知道舊天道的意圖就是想要世界毀滅,推倒重來。
所以她翻閱上古之術,瞞著舊天道喚來了異界之魂。
做了兩次召喚異界之魂的實驗,第一次她們都認為失敗了後來才知道成功了,是投生在皇朝之中的陸豐年,第二次也成功了,召喚來了一個在仙鹿腹中誕生的異道之子。
雲來神女當初的時候也勸過對方,何必沾染因果,明明有更穩妥點法子,貿然行動可能會招來其他舊神和舊天道的忌諱和針對,反而不成。
結果拓跋宴的母親確實讓這方世界比舊天道預言的末日來得更晚了一些,也達成了她的心願。
舊天道隨著人皇的誕生湮滅,不是她們一直看中的小崽子,規則重新制定,人族並沒有因為神族而損傷太重,人皇制定了人與神不相通,神不可以隨意干涉人間事。這世間太平了一段時間。沒有什麼要死要活的動靜。
而誕生的新天道也是個孩童性子,好在聰明瞭一些,沒想著毀天滅地隨意發脾氣,而是公平地看待著每一界生物。
昔年她下凡就是為了給人皇保駕護航。舊天道一直針對著對方,給對方安排了一個極差的命格,想要同化和汙染這這異界來魂。
幸運的是這位人皇還是一個有腦子的。
人皇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以君王道飛昇上界,坐鎮中天,說起來是她的上司。
而仙鹿強行召喚了兩個外界之人,氣運也被消耗光了。世間有有因就有果,身體也吃不消這因果,在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睡了過去,卻再也沒有醒過來,魔主失去了他的夫人,拓跋宴也失去了他的母親。
而她後來晉為時間之神也無法更改仙鹿的命運。就像仙鹿誕生的第一天,那時候還未沉睡的創世神,她作為侍女陪侍在旁,只聽得那位祖神看著四隻蹄子朝天的小鹿崽子,嘆息地說了一句:倒是一個傻孩子。
指尖輕點,在仙鹿的頭頂上落下一道神光,化作硃砂痣封住了她的真實之眼。
她姐姐也走了,創世神大人也入了神棺,高等神明高高在上,不願意在乎螻蟻的死活,而低等的神明為了能夠長久地存在,更是無所不及利用著一切資源,所以舊天道才有了重新洗牌的想法。而如今卻是一派新景象。
那外來的邪神也給舊天道本身核桃大的大腦帶來了一點點小小的衝擊。也把舊天道玩沒了。
故人之子真的是有故人的風範的,一樣的性子,一樣的處理方式。果然什麼樣的人生的孩子處理方式為人處世都是一模一樣的。
神的誕生就是為了六界服務,本性應該悲憫蒼生,若為了自己的私心坐視旁人的痛苦不能理解,不能同感。不謂之神。
雲來神女有著懷念的神情,想念著那個笑起來非常活潑外向的那個人說著這樣的話,眼中是閃耀的星光,人首鹿身,最愛乾的事情就是到處管他人的閒事。
明明是一個草食動物,卻像一個肉食動物做事蠻橫,在別人的地方討人晦氣尋人麻煩。被人罵了還笑嘻嘻地解決問題。
惹得神界的諸位同僚見了她就調頭,生怕自個某一日也被看見了糊里糊塗地一起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