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分有三處,這裡是刑部部院直屬大牢,惡氣沖天,都關押著重刑犯,非是死刑都沒資格進入。
這般骯髒之地,達官貴人自然不會過來,甚至刑部尚書錢安也從未到過此處。
還沒進門,就能聞著若有若無的惡臭。
但是張潛卻甘之如飴,這些日子已經帶了一床被子,就直接住在了刑部大牢裡面。
陸少卿受不了這種氣味,倒是在刑部部院裡收拾了一間偏房住下。
這就是陳芷交給陸少卿的第一件事,和張潛一起保護重要人犯黃衝。
刑部的官吏們也視若無睹,任由這個世家公子在這裡長住,甚至那些差役們還會好吃好喝地招待陸少卿。
陸少卿也是沒什麼架子的人,很快和這些差役們打成了一團。
差役平時哪裡接觸過這般高門公子?要不是年紀差距,恨不得當時就跪下認爹了。
聽說,這位陸公子,那可是陸都督的兒子,天生高貴。
不僅如此,還聽那些上官們說,這位陸公子還抱上了長公主的大腿,已經搬進了長公主府,成了長公主的面首。
士大夫們嫌棄陸少卿自甘墮落,但是差役們平時戲曲聽多了,也知道這是準“駙馬爺”,豈能怠慢?
駙馬爺那是什麼?
那是皇親貴胄!
陸少卿面對差役們的奉承,自然照單全收,對著所有人都是那副如沐春風般的笑臉,這才幾天時間,陸少卿都快成為刑部大牢的牢頭了。
張潛卻沒有那麼多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保證黃衝的安全。
陸少卿皺著眉頭走進大牢的時候,張潛正紅著眼睛盯著黃衝,而黃衝正無聊地捉著蝨子。
這些天黃衝都快憋瘋了,沒人審他,只是讓他一遍一遍寫著口供,光不一樣的口供黃衝都寫了幾十份了,愣是沒有來跟他說一句話,
張潛和黃衝更是天天大眼瞪小眼,無論黃衝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張潛也裝作沒有聽見。
張潛一心只念著,這是他升官的寶貝。
陸少卿一進來,黃衝就眼睛亮了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夠說話的人,都快憋死黃衝了。
“陸公子!陸少爺!”
陸少卿不理黃衝,而是看著張潛,說道。
“殿下來信了,說計劃很順利,就是這幾天了,別讓黃衝死了,也不允許有任何人探監和審訊。待此事過後,他任憑你處置。”
“知道了。”
張潛聲音沙啞,不知道還以為他才是那個謀反的死刑犯。
陸少卿不屑地瞥了一眼黃衝,城東莊園濫殺無辜那會,陸少卿對此人已經厭惡透頂了。
陸少卿轉身就要離去,黃衝立馬慌了,連連恐嚇陸少卿。
“陸少卿!你不怕我把你會武藝的事情捅出去?我的刺殺之術是你教的!”
陸少卿頓了一下,默默向外走去。
張潛斜了一眼無動於衷的陸少卿,轉過頭來對著黃衝咧嘴一笑,那笑容十分瘮人。
“早幾天賊曹還有機會說出去,但是從今天開始,賊曹一句話都別想從大牢傳出去。”
“張潛!你待如何?”
黃衝打了一個冷顫,這個當初自己一根手指都能捏死的螞蟻,今日竟來爬到自己頭上?這讓黃衝十分惶恐。
張潛盯著火盆中發紅的鐵烙,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從黃衝入了刑部大牢開始,陳芷就沒有再去上朝,但是朝中事無鉅細,鍾銘都會向陳芷彙報。
該反駁的反駁,該支援的支援。
鍾銘很會把握這個度。
陳芷則是稱病在家,似乎在表達顧桐將自己當作泥菩薩的不滿。
長公主雖未上朝,但是朝堂上處處都是長公主的身影。
作為謀反案漩渦中的當事人,當群臣還在頭疼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陳芷這會正在家澆澆花、種種草,好不愜意。
反正著急的不是自己,那就讓風箏再飛一會。
每日下朝,鍾銘都會先行到長公主府點卯,也就是彙報一下今日朝堂之事。
今日鍾銘沒有穿著便服而來,但是穿著官服,緋紅色官服象徵著鍾銘四品要員的身份。
鍾銘邁著官步,似龍虎之勢,向長公主府內走進來。
似鍾銘這般心腹之人,面見長公主一向都無需通報。
“殿下!有旨意!”
鍾銘神色肅穆,氣勢磅礴,當真有幾分欽差之氣。
“不急,先說說今日朝堂上又有什麼趣事。”
陳芷壓了壓手掌,鍾銘立馬將聖旨輕輕放下,湊上去幫陳芷提起了水桶,半佝僂著身子哪有幾分紅袍大佬的威嚴?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今日兵部軍械司侍郎梁侃上書,表奏殿下在襄陽北距北齊之功,當兼任尚書左僕射。”
“梁侃?陸豐的女婿。”
陳芷已經不是剛入官場的小白,這段休息的時間,陳芷都把官場上這些派系都調查了清清楚楚。當然,也僅限於明面上的關係,暗地裡的關係還得多費一番時間,日後多多觀察。
“對的,不過有多數官員表示反對,說……”鍾銘看了看陳芷的臉色,有些猶豫。
“但說無妨。”
“說這是牝雞司晨,惟家之索。”
咔嚓。
陳芷手一抖,剪刀剪斷了修理的花枝。
這句話出自《尚書》,陳芷當然知道什麼意思,就是說女人竊權亂政,是要亡國的。
“誰說的?”
陳芷語氣頓時冷了下來。
鍾銘眼神閃爍了幾下,緩緩吐出一個人名:“管子建。”
其實朝堂上說這句話的人很多,不過鍾銘就記住了附議站出來的管子建,誰讓你小子也是門下舍人呢?
“繼續說。”
陳芷手中的剪刀更加麻利地修剪枝椏。
“皇親貴胄和武將無人反對,御史臺反而大出意外支援殿下。有張家、陸家、呂家的支援,顧桐倒是沒有明顯反對,所以下官這就過來。”
鍾銘沒有提朱家,不用猜也知道朱家是反對最激烈的,畢竟尚書省是朱家的自留地,誰願意來一個人分口肉吃?
有這般結局,陳芷早就料到了。
黃衝瞎寫了幾十份口供,陳芷只要把最不利的口供給當事人送過去,無論是誰都要投鼠忌器。
再加之陳芷透過張家表達出意思,更能迷惑這些老狐狸。
計謀並不高超,但是很容易成功,因為四大家族誰也不信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