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外面太過寒冷,屋內有壁爐生火取暖,貂絨少年一直待到傍晚才打算離開。
跛腳漢子執意只留一個野豬腿,其他的野豬肉都讓少年帶走,“淶子,你能過來看叔,叔已經很高興,一個野豬腿夠叔過冬的了,再說,你家兩個人,還加一個旺財,旺財飯量大,多給它留點。”
貂絨少年推辭不過漢子,只能照其吩咐,留下個野豬腿,其餘野豬肉又讓旺財叼了起來。
臨行前,又被跛腳漢子叫住,“淶子,以後魏寧要是有來信,告訴叔啊!”
貂裘少年重重點了點頭,朗聲道:“放心吧,錢叔,不管什麼時候有魏寧訊息,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一人一虎,再次在雪中前行。
歸至家門口時,少年肩膀上,頭上,淋了一層厚厚絨雪。身後旺財全身也不見黃黑相間的環紋,只能見著白白一層雪,附在身上。
少年瑟瑟發抖地推開院門,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養父,而是一個老者,全身素衣,眉鬢花白,仙風道骨坐在堂中,來人正是老祖宗,養父立在其對面,兩人一說一聽。
少年一驚,寨中老祖宗向來不串門,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見他去別人家中,這次親臨,難道有大事要發生?
趕緊撲了撲身上積雪,上前和老祖宗行了個彎腰禮。
老祖宗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點了點頭,隨後眼光饒過少年,看向背後的棕額吊睛虎!
少年怕老祖宗誤會,擔心會對旺財出手,趕忙站在旺財身前,畢恭畢敬道:“老祖宗見諒,後面這隻棕額虎,不是野獸,是我和魏寧養的寵物,從不傷人的,叫旺財!”
眉鬢花白老祖宗哈哈一笑:“旺財?好名字,好名字。”
少年聞言心定,見老祖宗與養父有事要談,便退出堂門。
隨後少年在院外開始分割野豬肉,所謂分割就是把內臟剔除,精肉存起來,以便日後食用。
見旺財在一旁盯著豬肉,口水橫流,少年好像想起來答應它的事,手起刀落,切下豬頭,連著“豬下水”一起扔了過去。
見食物過來,旺財也是歡天喜地開始乾飯。
一切都處理乾淨之後,少年便打算生起壁爐,夜裡取暖。
此時老祖宗與魏沐之間談話也已經落幕,開啟堂門,二人前後腳出來。
少年見眉鬢花白老祖宗依舊是一身單薄素衣,並且身形如蒼松般筆直,毫無在意外面刺骨的風雪,也許是到了他那種境界,外界冷暖已經不重要了。
見老祖宗要回去了,少年也是不敢怠慢,趕緊提前上去開啟院子大門,彎腰送別。
父子二人目送老祖宗遠去,少年定力遠不如養父,寒風中駐立一會兒,就是開始肩膀打顫,雙腿不停地抖動。
魏沐見狀,提醒道:“別傻站著了,把壁爐生好,放到堂屋,有話對你說。”
少年“哦”了一聲,手腳麻利,開始忙活起來。
屋外風雪交加,屋內生起壁爐後溫度明顯上了起來。
少年遞上貂絨,對養父道:“魏寧今天來信了,走得還官道,貂絨是他送您的,我和錢叔也有一件。”
說完向養父指了指身上貂絨,質地柔軟,尺寸也剛剛好。
魏沐摸了摸遞過來的貂絨,深思道:“魏寧這孩子也真是有心了!”
接著走向床底,從床下摸出一個刀匣,抽出匣中竹刀,五指輕輕撫摸。
雖然這把竹刀養父經常拿出來擦拭,可少年感覺這一次卻不一樣,只見養父眼神隨著手指,一寸寸掠過刀身,手指遊走到刀身末端,雙指併攏,輕輕一敲,竹質木刀盡然“錚”地一下發出輕吟聲,好似多年好友重逢。
在燭光和壁爐的對映下,父子二人臉色溫紅。
魏沐手握竹刀,望著刀身,輕笑道:“老朋友,很快又能並肩作戰咯!”
少年對養父話完全不解,問道:“爹,您不是封道多年了嗎?當初為了擊殺獸妖才破例出手,難道寨子中還有什麼妖物需要您出手?”
“不是寨子裡,明日我就要和老祖宗出寨子去替天行道。”
少年愕然,“老祖宗也去?”
魏沐望向少年,收刀如匣,平靜道:“是的,上次被逃出的獸妖,在遲州與寒冰國交界處出現了。”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獸妖逃出多月,一直不見動靜,想必是上次被老祖宗和養父重傷,躲起療傷,如今再次現身,想必傷勢已無大礙,可能道行還有提升。
少年繼續問道:“多久能回?”
魏沐再次看向自己一手帶大的少年,臉上些許自豪與不捨,緩緩說道:“回與不回,還是兩知,老祖宗收到密報,此次獸妖一天內在遲州殺盡了大龍國一千九百將士,連加寒冰國’方術異人’二十三位,一個活口都沒有,如今即使我和老祖宗聯手也不敢言勝那兩孽畜!”
一向對養父畢恭畢敬的少年,嘴角顫抖,怒道:“既然是生起未知!那您還去?”
魏沐也不動怒,重新拔出竹刀,遞向少年眼前。
這是少年這麼多年,第一次認認真真注視這把竹刀,赫然發現刀身刻有四個字:天道,人道!
無錯書吧魏沐收刀,平靜而堅毅道:“曾經爹也年少過,也想過以己之力去證天道,給世間蒼生求一片淨土。月茹走後,道心動搖,所有心思都在你身上,有你這樣孩子,為父很是高興!如今獸妖肆掠蒼生,此時為父想鮮衣怒馬一次,再證天道!”
少年不知怎麼言語,也知道再如何歸勸也是徒勞,或許根本就不該歸勸,天下蒼生本該有人去守護,去證道,只是,他也是少年的父親呀!
屋內溫度漸漸暖和,平時木納的消瘦漢子,突然朗聲笑再次道:“我以竹刀斬獸妖,我以生死衛天道,吾死兒仍在,少年之後有少年!快哉,快哉……”
少年啞然……
屋外風雪,更急,更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