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可以,”黑瞎子話未說完,臉色驟變,拔腿向平臺邊緣狂奔,“快上去!”
解雨臣不明所以,低頭一看,手中的青銅鏈條居然在瞬間朽爛變黑,周圍驀地生出悉悉索索的異響——鏈條上竟吊滿了赤裸的嬰屍。
突然,所有嬰屍的臉一齊轉向了他——他們的面部肌肉被深深拉扯向後,五官扭曲得像某種邪物。下一秒,無數嬰屍同時尖嘯著暴起,發瘋似的向他撲咬過來。
解雨臣幾乎是條件反射般飛起一腳,踹翻了最近的一具嬰屍。那嬰屍居然沒有腐爛,只發出了一聲皮球癟了似的悶響,就軟綿綿地像爛麵條一樣栽了下去。
“什麼東西!”解雨臣嘖了一聲,沒有停頓地側身躲過新一輪攻擊,腰部猛地發力,一個漂亮的鯉魚打挺就甩開身後的嬰屍群近兩米,一邊防守一邊飛速向上爬。
“兩點鐘方向,接著!”黑瞎子大喝一聲,向他扔出一卷攀巖繩,解雨臣身形一晃就牢牢接住,矮身一個掃堂腿逼退了近在眼前的嬰屍大軍,乘著一兩秒的空隙驚險突圍,他兩腿蹬地,雙臂肌肉繃緊,瞬間騰空而起,在深谷中劃出一道優美輕盈的弧線——如果忽略身後前赴後繼的嬰屍的話——然後準確落在了對面的山壁上。
這些嬰屍彈跳力驚人,竟然一路緊追著他過去,數個青紫的嬰屍如同蜘蛛一般扒著石壁虎視眈眈,而落在身後的那些嬰屍像是沒有了目標,互相撕咬一番後便慢慢隱入了黑暗中。
解雨臣大概明白了這是個什麼東西。他掄起一個咬上他手臂的嬰屍,故技重施,掃落了這幾個跟來的漏網之魚,踏向下一個落腳點,喘息道:“這道深溝和嬰屍的設定,估計是為了切斷兩邊的通路,不讓裡面的東西出去。”
等到解雨臣踩上平地,二人簡單交流完各自的經歷,腎上腺素的效果褪去,解雨臣身體裡的疲乏感終於湧上了來,長時間高強度的運動令肌肉痠痛得厲害,他就地一躺,也無暇顧及身上飛濺的嬰屍體液,“我休息五分鐘。”
解雨臣迅速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黑瞎子已經給他做好了簡單的傷口處理。
解雨臣也終於有精力秋後算賬。他坐起來,看著平臺中央的棺槨皺眉:“剛才沒這東西。”又看著黑瞎子的眼睛,“你來之前,青銅鏈上也沒有那些小鬼。”
“咳咳,”黑瞎子默默舉起雙手,“我可以解釋——這裡的環境已經被幹預了。”
他快速講了一遍老九門的雲嶺實驗和他的推測。
“通常來說,資訊素是一種生物體釋放的化學訊號,用於在生物間傳遞資訊,比如性別,繁殖狀態,或者領地範圍。”
“在雲嶺實驗裡,這種鼻涕長蟲的資訊素被認為是一種高度複雜的、具有強大能量的物質。”
“最開始,他們發現這種蟲子的資訊素能致幻——資訊素被釋放時,會透過空氣、水或其他介質傳播,並與環境中的生物體或者某些特定受體結合,從而啟用資訊素受體的一系列生物化學反應。比如,刺激大腦中的視覺、聽覺或觸覺等相關區域,讓人產生錯誤的感知或記憶。你會看到不存在的物體、聽到不存在的聲音或感受到不存在的觸感。”
“在大量的實驗之後,有人聲稱這種資訊素裡,還蘊含著更為強大的力量——他們發現幻覺中的東西,對現實產生了影響。”
“比如,一塊堅硬的石頭會變得像豆腐一樣柔軟,實驗人在脫離幻覺之後,也能輕而易舉地打碎它——但是這種影響是不穩定的。”
“所以,雲嶺實驗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尋找影響作用穩定性的機制。”
解雨臣扶額,頭痛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實驗。”
“九門上一代的事情,到最後留下了幾百筆爛賬——我不知道擦過多少二世祖的屁股。這樣的東西,去庫房翻資料可以翻出一堆。”他頓了頓,語氣崩潰道:“去年我才處理掉一個遠房叔伯的‘科研專案’,他要學茅山術,所以投資了‘量子能量波賦能神仙十通’基金。”
黑瞎子無辜臉:“科學點講,雲嶺的實驗就是認為透過與物質中的原子或分子相互作用,資訊素能夠改變它們的排列或狀態,從而實現物質性質的改變——比你伯伯靠譜點嗷。”
解雨臣默默看天,表達著他的無語。
“雲嶺實驗裡,有一個重點。”黑瞎子正色,“你有沒有想過,實驗為什麼沒有成功?”
“在進入這裡之前,我一直不能確定原因。”
“你的意思是……”解雨臣立刻反應過來,怔怔道:“‘神明’缺位了。”
黑瞎子點頭。
解雨臣苦笑,“這算什麼科學實驗?”
滴答——
黑瞎子好像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有人希望我們能把‘神明’帶回來。”他認真道:“還記得三小姐說的話嗎——今年的儀式,還沒有結束。”
空氣中,隱隱飄來了腥臭味。
二人對視一眼,起身向平臺的正中走去。
腥味越來越重了。
解雨臣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近一米的高臺之上,是一間石制的巨型槨室,紋理細膩,質地堅硬,是上好的漢白玉製品。二人爬上槨室頂部,發現底下是二層槨,主槨室的蓋板已經不見了,正中央安安靜靜地擺了一具通體雪白的棺材。
二人下去站定,只見棺蓋沒有打鎮釘,就這樣虛虛掩著,似乎在等人開啟。
解雨臣和黑瞎子分立棺材首尾,對了個眼神,倒數三聲同時發力,一把掀開了棺蓋——
濃烈的臭味直接穿透了鼻腔,刺激著每一個嗅覺細胞,二人皆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裡面紅紅白白一片,塞滿了人類殘肢。
幾顆頭顱毫無生息地浸在血水裡,烏黑的髮絲無力地絞著渾濁的紅色液體,煞白的手腳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支出來,慘不忍睹。
二人戒備著靠近。
臭味更濃了,幾乎到達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程度——解雨臣最先認出了三小姐的頭顱,接下來是富寶、于丹丹、付揚英……整個小隊的人,都在這裡了。
氣流在血水錶面帶起細小的漣漪,彷彿是一種對他們的嘲諷。
解雨臣面色慘白,啞聲道:“你說……這些未必是真的。”
黑瞎子沒有說話,他覺得這個場景,似乎在門上的宗教故事裡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