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禮最終定在了來年春天的一個吉日,據欽天監說這是綜合了星象和命盤,國運和陰陽,還考慮過了徐影和楚湘的生辰……反正很厲害的樣子。
徐影不信這個,你說是就是吧。
日子既然定了,禮部便帶著相關部門開始忙碌——這是本朝第二次冊封太子,而楚瑜那次根本沒有難度,純一個跟著楚英登基大典捎帶手就完成了的專案,自然不必耗費什麼心神。
禮部管的是大事,祭拜天地宗廟的程式,太子的金冊金寶的樣式有沒有創新,冊封的正使副使都定誰,既然和及笄禮一起辦,那及笄禮的正賓和贊者還要不要……
內務府管的就是細節,最核心的問題是楚湘的衣裳怎麼辦,鳳冠霞帔和蟒袍都好說,核心問題是可以隨意操作的襦裙,殿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需要。
因為開春就是典禮,楚湘的年都沒能消消停停的過。
她倒是沒有怎麼給為難內務府,什麼一定要用什麼什麼料子,要費多少多少心思,至少要比照誰誰誰的及笄禮上穿的襦裙的標準來的要求,讓內務府按平常時她穿的襦裙來準備就是,不用特別華麗,但有一個要求。
青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倒不是什麼情絲的問題,主要是年輕計程車子最典型的穿法就是青衫,她既然不想過分強調性別而主要講一個無論男女都得讀書,都得修身養性,自然選青色的襦裙是最合適的。
而徐影也給內務府打過招呼了,及笄禮上需要的髮簪不用內務府安排了。
內務府對此心領神會,親孃要給女兒一些關愛嘛,很合理,唯一的問題只是陛下給殿下的簪子大概是個什麼樣式的,我們好配一配衣服的款式。
徐影不愛記衣服首飾的名字,直接給內務府總管說了,明日過來取簪子。
總管有一點怕怕的,人家母親給女兒準備簪子,提前半年去首飾樓定製的都有,這會兒你給我說明日就能拿出來,那能拿出什麼貨色。
但徐影都這麼說了,自然也只有俯首應是的份兒。
當日,徐影就去了國公府,給老夫人說明了來意——做孃的想給孩子的不過是餘生的平安順遂,所以徐影想問老夫人要一枚有些寓意也有些年頭的簪子。
老夫人看著徐影,想說你自己沒有要來薅我的?但想想女兒的一生,想想這種成人禮要給孩子的是最好的祝願……說真的,論人生的幸福度,因為有楚英這麼個黑點,徐影是怎麼也比不了自己的了。
“也罷。”老夫人回頭吩咐大丫鬟,“去將我梳妝檯最底下那紫檀木的盒子拿出來。”
丫鬟應聲而去,盒子捧回來之後,老夫人也沒有直接給徐影,只是自己懷念地摩挲了一下盒子,又開啟看了看裡頭,眼底有徐影不明白的情緒閃過,最終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拿去吧。”
這是老國公親手做的,給老夫人的定情信物。
猶記當年,老國公還是個愣頭青,喜歡上小娘子了,在小娘子面前卻連話也說不明白,就只知道弄了塊桃木,親手做了一枚簪子來送給老夫人。
可老夫人又不是真·翠花,接了個簪子就當什麼都完成了就等提親了,就脆生生地給老國公講,我對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是沒有太大興趣的哦,你不用指望我如何給你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哦。
老國公傻乎乎地點頭說知道。
但光一個知道哪夠呀,老夫人就看著他:“然後呢?”
然後,愣頭青期期艾艾地說,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我不是希望你嫁過來之後怎樣做個賢妻良母,我是希望能長長久久地見到你,看到你快快活活的做肥皂,煮奶茶,做你喜歡的事情,活成你想要的樣子。
至於兒女……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倆享福,運氣到了就有,運氣不到沒有也無所謂,我們在一起是最要緊的。
然後愣頭青還許諾,我會盡我所能對你好的,如果有孩子的話還會對孩子好,家務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也不是,我不會太多的花言巧語,但我可以許諾,你嫁給我之後你還是你,不用成為誰的妻子,誰的母親。
老夫人就答應了,一路走來,愣頭青已經被老夫人持之以恆地教成了徐國公,他們也有了三個孩子,都是人中龍鳳,到得如今,也是兒孫滿堂了。
老夫人笑道:“湘兒心高,你可得給湘兒說明白了,給她這個,不是祝她尋到如意郎君,而是希望她能永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即便是世人都以為能困住女人的婚姻也不能阻攔她。”
徐影點頭,又笑:“長者賜,湘兒敢嫌棄,看女兒不打死她。”
老夫人也莞爾。
楚湘收到簪子的時候也很歡喜,如今富貴已極,自己還成了賞人的而不是接賞的,再和京中的小丫頭們攀比誰的簪子華貴誰的衣服好看已經沒了意義,這樣有意義的長者賜,才是真正的珍品。
就是內務府有點抓頭髮——話說,雖然從平日母女倆行事的作風猜到了你們或許會弄得很樸素,可真拿這麼樸素的木簪……算了,又不能提意見,只能為了如何搭配這個木簪而不會顯得皇家過分窮酸,費盡心思。
那就不是楚湘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她雖然接下了立儲的聖旨,但畢竟還沒有行過典禮,名不正則言不順,這會子也不好直接上朝堂聽政,也沒必要和還是荊王那會兒暗搓搓地參與朝政——畢竟不著急這兩天。
所以她給自己放了個大假,去溫泉宮和顧綺墨嘻嘻哈哈,和楚瑜一起跑馬下棋順便撫慰一下哥哥雖然不難過但是還是有些失落的心情,還會稍微畫個避免被人認出來的妝,帶上兩個伴讀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遊蕩,聽一聽老百姓會如何談論她的壁角,日子閒適得一批。
就是有一日,溜達到了早已空了的廣陽侯府。
這是楚英的舅家人,楚英活著的時候廣陽侯為非作歹,楚英死了之後徐影是一點也沒慣著,都不等廣陽侯出什麼新的么蛾子,直接把這人丟牢裡算他欺男霸女還逼死了嫡妻的舊賬,算明白了就流放三千里了。
以廣陽侯那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的體格,想來是活不到流放之地的吧,如果沿途押送的衙役能再欺負欺負他,那就更好了。
楚湘也一直沒有什麼立場問廣陽侯是否健在,同樣沒有讓衙役路上“照顧照顧”他,就只當一個陌生人,過了就過了。
此時長安城有微雨,她便打了傘,帶著兩個伴讀,隔著一條街,看著這個……上輩子很是給了自己造成了一些困擾的府邸。
廣陽侯,是她重生之前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