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覺得自己都要動搖了。

該死的你這個人……做不做是一方面，但你這套言談無敵呀。

尤其，聊到現在，不知何時船隻已經靠了岸，任星緯在船艙中最後對楚湘行了一禮，不必楚湘強調什麼，他自己已經說：“再怎麼好聽的言語也敵不過臣真的將東瀛的金礦捧到殿下面前來，臣也不敢要殿下的什麼許諾，待臣真將金礦奉上，再言其他吧。”

然後，起身，又有些不捨，再次對楚湘行了一禮：“惟願別後，殿下芳齡永繼，所願皆所得。”

說完，下船，再次一禮，退後兩步，轉身而去。

不曾逼迫楚湘現在就做出什麼許諾來，也不求給出去的真心一定有回覆，表白時很真誠，抽身時又很果斷，一整個就是如沐春風。

就是楚湘長長地嘆息一聲，吩咐了一聲船伕：“西湖風景很好，本王想再坐一坐。”

船伕被弄過來給吳王開船，但吳王沒有吩咐要玩多久，他也就是按著常規路線劃了一圈，現在楚湘又提了要求，還是沒說要去西湖的哪裡。

行，接著劃唄。

楚湘那天是又坐了一趟常規路線的遊船，發燒的臉頰才勉強涼了下來。

……涼個鬼呀！

上岸之後心情仍然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開心和焦慮，這樣的心事不能和徐承悅這麼小的妹妹分享，顧綺墨是外人，想了想，楚湘吩咐了車伕往威遠侯府去了。

徐延是在東南沿海練兵，但葉韶沒有跟著去——葉夫人理直氣壯地覺得江南風光好，我在杭州還要辦書院，你去練兵就去你的嘛，我還要在杭州玩。

相比起範筠，楚湘和葉韶的相處是要自然得多，畢竟當年楚英還沒發達的時候，徐影就經常忙後勤忙到不見人影，楚英本家沒有什麼合適的女性長輩託付，所以楚瑜和楚湘經常就是葉韶帶的，情分起自幼時，現在喊起大舅母來還是比小舅母親熱得多。

自然有僕從提前一步到威遠侯府告知了葉韶楚湘要來的事情，葉韶早先一步準備好了，待楚湘來時，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大舅母”，然後便往屋裡走。

和葉韶相處是一件沒有絲毫壓力的事情，她既不會覺得男孩子就該如何的建功立業，也不會怎麼強求女孩子要貞靜溫婉，主打一個你長成什麼樣子都是我最愛的小寶貝，有時候看孩子壓力大了，還會勸兒子習武要注意勞逸結合，在楚湘學政治學得眼睛發直時也會勸她不要太累。

楚湘就舒舒服服地把自己交給葉韶，葉韶早就準備好了香茶甜點，燒了一爐讓人放鬆的香，甚至還有兩個貌美的給楚湘捏肩捶腿的丫鬟，隔著簾子有泠泠琴聲，驕奢淫逸的場面直接拉滿，楚湘都感受了一會兒，才笑嘆：“舅母實在……太會生活。”

葉韶拿著團扇掩唇而笑：“也就是殿下誇我我能笑納，換了別人，我可得考慮考慮是不是點我呢。”

眾所周知，葉韶是徐家的宗婦，但中饋是範筠在管，徐家被範筠操作得紅紅火火，大房的支出都從公中取，不懷好意的人很容易就能得出“大房靠著二房養”的結論。

楚湘失笑：“那都是糊塗人，想來小舅母未嫁過來的時候，徐家難道不過日子了，還是每日吃糠咽菜？”

這個時代的錢和權是分不開的，確實要肯定範筠把徐家的產業經營得紅紅火火，這個貢獻不可抹殺，可是倘若徐家保不住權勢，經營得再好那也是真正上位者眼裡的肥肉，沒殺你不過是想讓你再肥一點，怎麼的，肥豬自己還膨脹了，覺得身上每一斤的肉都是自己奮鬥的結果？你以為你是老虎啊，老虎身上的肉才是每一斤都是實力的象徵呢。

徐家的權勢嘛，老國公都已經快退了，徐延和徐鳴各佔半壁江山，怎麼就成二房養著大房了？

葉韶是最想得開的人，笑倚著靠背：“所以說吶，京中的婦人們都羨慕你小舅母，嫁進來便掌中饋，連生兩個女兒婆家都不責備，年紀輕輕便有誥命，簡直什麼都有了，可我覺得，我的日子可比你小舅母瀟灑多了。”

她還得一天和掌櫃們婆子們置氣，有時候過她掌事的廳堂聽她在裡面發脾氣簡直都為她胸口疼，我這一天天的過的是什麼神仙日子。

楚湘好笑：“我喜歡大舅母這樣的日子。”

葉韶笑得愈加懶散，給身側的婢女一個眼神，婢女很懂的把楚湘喜歡的甜點推過去，葉韶也沒委屈自己，拈了一塊合自己口味的甜點慢慢吃著，也不問楚湘是遇到了什麼煩難事要來她這裡散心，只是點了點自己最近身上不太得勁的地方。

捏腰的婢女會意，著重去伺候那地方去了，楚湘開始有樣學樣，換了一個坐姿，也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按得整個人都彷彿身在雲端，再喝一口葉韶親手煮的，據說是跟老夫人學的奶茶，舒服地嘆了一口氣，讓婢女們都下去，這才開啟了話題：“舅母，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

“那很好啊。”葉韶也被按得迷迷糊糊，大概聽了個意思就輕聲軟語地回覆了一句。

可是腦子總是要轉的，從“大概知道是怎麼個情況”到“完全理解”之後，葉韶眼睛突然就瞪圓溜了，聲音也高了：“你說什麼？！”

然後就成了長輩發現自己家的翡翠玉白菜被豬拱了的驚恐，感覺眼睛瞪疼了，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開始連環問：“他是誰？何方人士？家中幾人？家境如何？從文還是從武？你和他怎麼認識的？給陛下說過了嗎？他有沒有可能是騙你的你都還沒有及笄呢怎麼就開始喜歡人了？”

楚湘：“……”

就是，也行，本來和長輩聊這個事兒，正常的長輩就該是這個反應。

然後她選擇迴避裡面的絕大多數問題：“還沒進展到那一步，不過是……略有些好感而已。”

那也很危險啊！

葉韶吞了口口水，身體都在前傾，整個人就是猝不及防有了一口大瓜的興奮：“來，仔細說說，怎麼有的好感？”

丫頭我給你說就你這個身份，切記切記不能被男人騙了啊，這是有關的天下太平的要緊事！

你的夫婿是要嚴格經過考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