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啥了？

徐承悅就忽悠著大哥哥給她許諾了許多好處，才給徐承志再次強調了一下“往深山老林裡一鑽”，見徐承志還是不懂，便開始恨鐵不成鋼：“深山老林可以單槍匹馬地鑽，我都愛聽武松赤手空拳打死大蟲的故事，只要個人武勇夠強九成九死不了人，可是茫茫大海，誰有本事鑽一個？”

楚湘噗嗤笑了，但又覺得自己笑的不太合適，輕咳一聲，讓他們兄妹自己聊，自己起身出去了。

這次押送大量倭寇上岸，任星煒也是一起的。

倭寇都丟牢裡等處理之後，徐承志急嘮嘮地進來問楚湘和徐承悅到底怎麼對方打都不打就投了，任星煒身份不夠，只在門外候著，楚湘一出來就見到吹了好幾個月海風，都有些黑瘦了的少年郎，想了想徐承志曾經對她的旁敲側擊，忍不住笑了笑：“任將軍？”

三個字，也不帶什麼欣喜興奮的情緒，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少年郎的呼吸都錯亂了一下，心跳加速中趕緊單膝下跪行軍禮：“參見殿下。”

就是太緊張了沒收住力，膝蓋砸在地上“咚”的那一聲，聽起來讓人有些牙酸。

楚湘抿嘴笑了：“大哥哥被悅兒纏住了，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左右無事，任將軍陪本王走走？”

陪陪陪。

楚湘的居所在西湖旁邊，出來走走最方便的就是遊西湖，特權階級還是好，楚湘想泛舟遊西湖，船隻很快就來了。

任星煒跟楚湘一塊上了船，水波悠悠之間，楚湘先開啟了一個話題：“我聽承志哥哥說，任將軍審過了這次押送過來的倭寇？”

“是。”任星煒當即回道，“我……臣問了問去東瀛的航海圖，還有東瀛的一些風土人情。”

楚湘挑了挑眉：“哦？”

這就是想聽的意思了。

任星煒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吳王，但是一起跟著來了杭州就是準備好了當面彙報，腹稿都打了好幾輪，楚湘一問，他就開口了：“東瀛的國土主要是四個大島，離大魏最近的……”

軍事人才嘛，講地理不可能不帶圖，烏篷船裡雖然沒有紙筆，但任星煒也能蘸了茶水在桌上給楚湘畫示意圖。

甚至還介紹了一下他的軍事思想——核心的就是不可能一口吃成個大胖子，東瀛地勢狹長，在不觸及他國國土的情況下，能碰的只有一個九州島，充其量再加一個四國島。

要想碰更本土的地方，從東南沿海過去顯然不太現實，任星煒把朝鮮和女真的地圖一併畫給了楚湘看，說在拿下了九州和四國之後，再想動東瀛的心思，無論用什麼手段，都得先把朝鮮和女真搞定。

不然，藩屬小國自有其立身之道，平日朝鮮、女真包括東瀛沒事就得摩擦摩擦，但一旦中原展現出了對小國的興趣，他們立馬能抱團在一起，那就麻煩了。

少年認真的樣子很好看，楚湘看得賞心悅目，托腮笑道：“倘若是要對女真朝鮮動手，將軍有什麼建議？”

“建議殿下不要打。”任星煒心裡有點顫悠，但還是選擇順著自己的心意回答。

楚湘挑眉：？

任星煒還是讀過幾本書在肚子裡的，當場給楚湘歷數自古以來對女真朝鮮用兵的故事。

中原對外用兵，從千年百年的尺度看絕對是勝多負少，史官們也刁滑，常見的操作是打贏了某某戰爭，寫“大勝”就算完成任務，要是打輸了某某戰爭，簡直恨不得寫它八十本失敗原因分析，所以從史書的厚度來看，簡直彷彿千百年來中原都是個誰都能來踩一腳的小可憐，也只有真正和中原接壤的藩屬國才知道那到底是一個多可怕的龐然大物。

而關於朝鮮和女真，中原被大金打亡國過，歷史尺度上絕無爭議的好皇帝也在高句麗上吃了個大大的虧，這都能給統治者帶來深刻的教訓，每一代大臣感覺分內的職責都是勸諫君王別瞎再動那兩個地方的心思了咱們已經佔了最富饒的地方了您還對那些地方動心思幹嘛呢？

所以，任星煒開始給楚湘說戰爭史的時候，楚湘對這個少年的觀感是有所下降的——倘若我願意聽這些，我去找個上了年級的腐儒，說的不比你引經據典？

但，遊船實在是個很好的談話地點，尤其在船隻行到湖中央時，便是想拂袖而去都不太方便，楚湘也只能聽了任星煒數落完這段戰爭史，然後畫風一轉：“不過呢，倘若一個君王自己都不想開疆拓土，這君王其實不太合格。”

楚湘輕輕“哦？”了一聲。

她並沒有說那種“你可別亂說啊，君王到目前為止還是我母親，怎麼就成我想開疆拓土了？”的話，這讓少年郎頗有一種“她把我當自己人”的錯覺。

剩下的話來得就挺掏心掏肺：“至於臣子，其實也不是不希望君王開疆拓土，但臣子必然更在意開疆拓土的時候，自己是受益還是受害——在此事上註定了武官獲益遠大於文官，而天下四海昇平時，又註定了文官聲音遠大於武官，是以如大魏如今，君王能聽到的大多數聲音都主和。所以照臣看來，您其實不用太把臣子的話放在心上，拿定了主意就好。”

“將軍希望我拿定的主意。”楚湘笑，“是對武官有利的開疆拓土罷。”

“當然。”任星煒一點也不忌諱，只道，“殿下，這次出海，見徐將軍在倭寇來降時忍住了沒立刻答應，而是又等了一段時間讓他們自亂陣腳，讓臣意識到一個問題——開疆拓土，並不一定需要動刀動槍。”

“對小島倭寇自然咱們想怎麼搓圓捏扁便怎麼搓圓捏扁。”楚湘饒有興味地當了這個捧哏，“可是將軍不會以為，東瀛咱們也能傳檄而定吧？”

任星煒笑了笑：“雖不傳檄而定，但也不是不可以少些刀兵。”

楚湘“哦？”了一聲

任興煒笑了笑，輕易把話題轉了開去：“殿下覺得，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威風嗎？”

無雙給楚湘上課的時候來回品評過無數次王朝興衰，導致這分鐘任星煒一撅腚楚湘都能猜到他要拉什麼屎，但還是保險起見，笑著把問題丟了回去：“將軍覺得呢？”

“威風八面，誰看了不動心呢。”任星煒笑，“項羽和劉邦可是都羨慕死了。”

楚湘抿嘴一樂。

這個事兒還是有轉折的：“但在秦始皇用這麼快的速度滅六國的那一刻，已經註定了大秦只能威風秦始皇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