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最後一次去做心理治療的時候已經不年輕了。

歲月在他臉上沉澱下來的韻味。

男人一舉一動都透著成熟的底蘊。

身份，地位，這些缺一不可。

白璃脫掉外面的西裝，解開領口的扣子，沉穩的坐下。

心理醫生翻開病例。

抬頭有些擔憂。

“白先生近來感覺如何？”

男人揚起唇，帶著幾分風雅的魅力。

“我覺得很好。”

可是資料顯示一點都不好，根據心理醫生的判斷，白先生的病情越發的嚴重了。

這種潛藏的毀滅性人格很有可能哪一天會出現。

誰都無法想象，這樣溫雅的男人，在被催眠之後，說出心底的秘密。

“我想將我的妻子藏起來，最好是關在我一個人的地方，她的身邊，有我就夠了。”

“我想死的時候帶著她。”

“我想，將她做成雕塑。”

他是笑著的。

帶著幸福的笑意。

心理醫生當時被嚇到了。

在此之前，心理醫生一直覺得這樣溫柔風雅的男人怎麼會有難以控制的心理疾病。

這是白璃做的最後一次心裡治療。

白璃放棄了，大抵他其實本質上就不是什麼好人。

這些年也無非就是控制著自己不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在外界而言，顧茶同白璃這一對是幸福的。

有這所有人都羨慕的愛情。

可是隻有白璃知道，不是。

她不愛他。

婚姻於大多數人而言，最後都不過是將就，一輩子就那麼長，太多的事情沒有必要了。

這般的年紀還談什麼愛情，大都選擇將就。

可那不是白璃。

愛一人入骨，深愛到了極致，就不想要將就。

別說矯情。

他就是如此的模樣。

像個瘋子，就是個神經病。

這個瘋子想過辦法，可老了之後更像個瘋子。

他憂鬱成災，心底裡騙不了自己，所以病了。

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這幅身子從心底裡壞了，後來逐漸的滲透到骨子裡，愛恨成疾。

他們其實很好。

到最後都不曾吵過架。

她對他也極好。

好到有時候他會想，其實很多事情沒必要太較真不是，愛與不愛，他們都在一起一輩子了。

該知足了。

可是終究不甘心。

他用了一輩子，都不曾讓她愛上。

相思焚城。

他死在自己的愛情裡。

到最後的那一刻。

白璃還是沒有忍住。

他難的哭泣。

拉著她。

“你愛不愛我。”

固執又偏執。

分明就知道答案的，偏生還要如此。

她有些無奈。

“我愛你，白璃。”

白先生笑了。

“茶茶，謝謝你，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騙我。

她眼底透徹的無辜。

無悲無喜。

因為不愛。

好在最後的時候她選擇了欺騙他。

這樣就夠了。

白璃閉上眼。

他這一輩子，或許足夠了，只是到底遺憾。

著名畫家白神去世。

各大新聞媒體連著幾個月都談論著這位畫家的生平。

斷指之後，在所有人都以為白神隕落之後，他用左手，創造出了《恩賜》。

*

白璃沒有想過他還能醒來。

光線有些刺眼。

他抬手，妄圖遮擋陽光。

死了嗎?

原來死亡之後，真的沒有疼痛了。

瘦小的手指擋不住太陽，胳膊也短了不少。

白璃：“......”

“阿璃快起床了，今天要去幼兒園了？”

年輕的女人出現的時候，白璃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沒睡醒嗎？快起來了，今天第一天不能遲到的，我和爸爸送你去學校啊。”

白璃呆愣了許久，久到被送去學校，才知道。

這或許，不是夢。

白璃重生了。

此時，他的父母還沒有因為車禍而亡，他還沒有成為孤兒。

他還，沒有遇到顧茶。

他捂住眼睛，低笑，隨即紅了眼睛。

推開房門的女人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隨即心疼的蹲下身。

“我們阿璃這是怎麼了？是在學校被欺負了嗎？”

白父一向是嚴謹的。

“男孩子不可以哭。”

“白城，你兒子才多大，他被欺負了，你還要兇他。”女人瞪著眼睛。

白父瞬間軟了聲。

“我也沒兇他啊。”

白父委屈極了，暗戳戳的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結果被女人發現了。

當晚睡了一晚的客廳。

這一次白璃因為提前的預知，沒有像上一世那樣的結局，他的父母避開了那場災難。

白璃在年少的時候，就成為了頗有名氣的畫家。

他在少年時期去過那家孤兒院。

那是茶茶曾經待的地方。

彼時顧茶正回頭瞪著跟上來的小姑娘。

“喂，小鼻涕蟲，別跟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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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是，我不是鼻涕蟲。”小姑娘低著腦袋，在顧茶回頭的時候停下腳步，緊張的站在原地。

顧茶咬了咬牙，轉身邁開步子，身後的小姑娘又跟了上來。

顧茶最不喜歡小孩子了。

吵吵鬧鬧的，麻煩。

小孩瘦瘦小小的，還愛哭，一看就是個麻煩。

顧茶轉了身，腳下動作快了幾分。

小姑娘一抬頭，就不見顧茶的蹤跡了。

她鼓了股臉。

眼裡蔓延開水霧，又想起顧茶說過不喜歡愛哭的小孩子，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顧茶是孤兒院最皮的孩子。

孤兒院裡拉幫結派。但是都同顧茶無關。

這些小孩兒也都知道顧茶得罪不起。

顧茶繞到了後院的小樹林，這裡一般不常來人，因為小孩兒膽子小，害怕。

但這不是顧茶。

身為一個心智成熟的狸貓妖，顧茶才不會怕。

她折了片葉子，抿唇吹出低低的曲調。

陽光正好。

微風拂面。

精緻的少年緩緩而來。

“小姑娘，你知道院長辦公室怎麼走嗎？”

白璃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見過十幾年後的顧茶。

卻不知道，小時候的顧茶是什麼模樣的。

一定很可愛，白璃想。

他含著笑意，在陽光下明朗乾淨。

顧茶愣了愣。

小--小姑娘？

她看了一眼同她現在一般大小的小屁孩。

到底誰小？

白璃發現對方沒有理會他，從兜裡拿出了一顆糖果。

這個時候最多的就是水果糖，除了漂亮的閃閃的糖紙，根本一點兒都不好吃。

但是白璃拿出來的這個是不一樣的。

精緻的糖紙，印製的logo。

顧茶一眼就知道不便宜。

“那，小姑娘，給你糖，你可以告訴我院長辦公室在哪裡嗎？”

顧茶接過白璃的糖。

眯了眯眸子。

嗯，欺負小孩兒什麼的。

顧渣渣是不會有愧疚感的。

“我當然知道啊，那，就從這邊走，記住，一直走啊，然後再向右轉，院長住得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