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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父母愛情26

孟涵忘記了在自己提出離婚後的那段漫長日子,在她的眼裡,她好像變成了一個傀儡人,沒有自己的情感和快樂,只餘下一片可以和深海媲美的死氣沉沉。

她知道此時的自己就是一隻被人折斷翅膀,關在鐵籠子裡的金絲雀,唯一的用處就是供人欣賞,偶爾取悅主人。

於是她收起了自己曾經投射在江淮安身上的所有的愛,關閉了自己和外界的交流,全身心投入到對江橙橙的教育中。

江橙橙,是她黑暗人生裡最後的一抹光了。

在這一過程中,孟涵不是沒有試圖過逃跑——顧峰函和晏嘉欣都曾經透過別人給她傳過訊息。

但這些事情終究是在江淮安眼皮子底下進行,沒有過一段時間就被江淮安發現了。

那是江淮安第一次露出如此勃然大怒的神情。

江淮安不再有從前那副淡然冷漠的模樣,那時的他就像是一隻被人入侵領地的獅子,怒不可遏地呵責了李伯。

甚至到最後,還掐住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孟涵的下巴,一字一句異常用力道,“我告訴你孟涵,我就沒有想過離婚,這輩子,我就沒有想過放你離開。”

那個時候孟涵已經有很久沒有跟江淮安說過話了,甚至連個眼神都鮮少施捨給他。

江淮安在她的眼裡已經和那些在街上擦肩而過的人沒有太多的區別了。

孟涵被江淮安傷怕了,也學聰明瞭。

不會再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了,更不奢求這人能在這時候為自己深陷愛的漩渦。

孟涵被人死死掐著下巴,光潔白皙的面板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塊青紫的痕跡。

江淮安看見自己留下的傷痕,原先還充斥著火光的桃花眼瞬間多了幾分慌張無措之意,就連眼角的紅意也一點點消散開。

“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嗎?”江淮安下意識鬆開自己的手,第一次和人這麼慌張地道歉。

一直觀察著他們的李伯此時也是滿面的不可思議,畢竟江淮安道歉的次數真的屈指可數。

更讓他感覺到害怕的是現在江淮安對孟涵的態度。

以前的江淮安哪怕是對著自己的父親江清深都不會露出這樣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可造化弄人,這位矜貴優雅的少爺竟然就這樣摘下自己佩戴多年的假面,第一次露出像孩子一般的畏縮。

李伯望著和江淮安無聲對峙的孟涵,佈滿皺紋的雙眼裡閃過一絲遺憾——終究還是一段孽緣啊。

江淮安以為孟涵不會再和自己說話,便想要轉身衝去裡面的小房間拿醫藥箱,給孟涵的淤青塗點藥。

然而就在他轉身還沒有走出幾步的時候,孟涵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女人指尖的柔軟和江淮安的腕骨觸碰,一股頭皮發麻的觸電感沿著兩人交接的肌膚流轉了江淮安的全身。

在江淮安這麼幾十年來,第一次在這個瞬間體會到所謂的“欣喜若狂”。

江淮安連眼中的欣喜若狂都沒有來得及掩藏起來,就轉身望向孟涵,“怎麼了——”

“江淮安,你愛我嗎?”孟涵的聲線有些暗啞,畢竟她這些日子說的話實在是太少了。

江淮安被對方的這一句發問打得措手不及,整個人維持著轉身的動作,愣在原地。

孟涵像是要得到一個答案一樣,又重複問道,“你愛我嗎,江淮安?”

江淮安的薄唇囁喏幾下,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孟涵失笑一聲,望向江淮安的眼神裡比那臘月寒冬的溫度都要低上許多,“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你是江淮安,江家的繼承人,不應該為一個不愛的女人變得這麼卑微,更不應該強留這個女人做你的江太太。”

“江淮安,你連愛我的話都不敢說,又怎麼敢要求我留下來。”

說完這麼一大段話的孟涵便不再理會眼前愣在原地的男人,轉身就想要朝樓上走去。

而江淮安就這樣被她孤零零地拋在身後。

落地窗的暮色已然很深,很快夜幕就要降臨。

別墅庭院裡地蛐蛐和知了聲響頗大,在某一個時刻竟然把江淮安拉回了許多年前的高中時代。

那些他曾經以為的模糊的過去,竟然在這時以一種極度清晰的程度展現在他面前。

蹲在牆頭狼狽卻依舊燦爛笑著的少女,處理檔案卻困到趴在桌子上說著的某人,還有在臨時話劇演出中和他有著高度默契的舞步……那些種種回憶都在這一刻好似火山噴發般統統湧現出來,讓他的心臟一時間有些承受不住,發出悶痛。

“孟涵!”

孟涵站在倒數第二個階梯上,就聽見背後有人大聲呼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臉上的冷漠之意並沒有因為這聲呼喊而破裂,孟涵只是用一種極度平靜的眼神望著江淮安。

孟涵看見面對千億收購案都沒有蹙起眉頭的人此時竟然滿額的汗水。

但她不已經不在乎這人此刻的失態是為何,更沒有想要深究的想法,只是淡聲道,“還有什麼事嗎?”

“我愛你。”江淮安往前走一步,像是想要竭力什麼一般,認真說道,“我真的愛你。”

孟涵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開心,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感覺自己梗在心口的東西在某一刻也隨著對方說的話煙消雲散了。

孟涵得到這個答案後並沒有露出任何表情,而是抬步繼續往樓上走。

江淮安也在她往前走的時候,聽見了孟涵的答覆,“是嗎?”

“可惜我不在乎了。”

江淮安沒有追上去,或者說,現在的他既沒有理由追上去,更沒有什麼資格追上去。

他嘲諷一笑,似乎在嘲笑自己方才以為僅憑一句話就能贏回孟涵的痴心妄想。

這一場遲來的愛戀,最後還是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收尾了。

他們,有始無終,註定錯過,也註定無法彌補缺憾,換取一個圓滿。

……

在一年後,孟涵送走了孟母。

孟母雖然這些年有著很好的醫療資源,但終究也無法阻擋腫瘤的病變速度。

在一個櫻花遍開的早春,孟母在孟涵的懷裡安靜睡去。

彼時孟涵消瘦了很多,身形愈發單薄,眼神帶上了點死氣。

孟母作為孟涵的母親自然看得出來女人這一年以來的變化,她也曾經無數次問起過孟涵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但孟涵始終閉口不談。

時間久了,孟母也看出來了自己女兒和江淮安之間的問題。

但她沒有主動提起,反而不再追問孟涵,而是和對方說點近期在醫院聽到的八卦趣聞。

孟涵這一年來身邊都有江淮安派來的保鏢看著,除了江氏集團和醫院,她幾乎就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有孟母的地方已經成了她緩解自己情緒的一處地方。

但如今,這一根最後的稻草也到了壓倒她的瞬間。

孟母這些年配合著女兒,很積極地做著治療,所以她在彌留之際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缺憾。

孟母走的那天天氣很好,是難得萬里無雲的一天。

孟涵來的時候,孟母正坐在床上望著延伸到窗外的櫻花。

早春的櫻花顏色很淡,也泛著淡淡的青,看上去有些斑駁,並沒有盛放時期的漂亮。

但孟母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的很入迷。、

孟涵一早就被孟母打電話叫來醫院,此時趕到的時候就是看到這副場景。

明明也沒有什麼緊急的情況,但孟涵總感覺眼前的媽媽正在一點一點離自己而去。

她的眼圈不由自主地紅了,手指竟然有些發抖。

孟涵不敢進門,她生怕眼前的孟母會像窗外偏飛的櫻花一般,頭也不回地離他而去。

孟母很快就注意到了孟涵的存在,她看著杵在門口的女兒,語氣寵溺道,“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呢?還不快點進來?”

孟涵不想讓孟母擔心,顫抖著聲音“嗯”了一聲,就走進屋內。

她佯裝輕鬆打趣道,“媽你一大早叫我來,該不會想讓我來陪你看花的吧?”

孟母抿嘴笑著搖搖頭,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陪媽媽躺一會兒。”

孟涵應了一聲,便把手邊的包放到一邊,脫鞋上床,摟住母親單薄的身子,學著小時候的樣子,把頭深深埋在孟母的懷裡。

孟母回抱著女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女兒的脊背,做著無聲的安慰。

孟涵感覺鼻子開始泛酸,她往孟母的懷裡靠近了幾分,努力聞著孟母身上的味道。

孟母的下巴抵著孟涵的發頂,沉默許久,開口道,“涵涵,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我知道你和淮安感情出了問題。”

“媽媽是一個婚姻失敗的人,所以也不能給你什麼好的建議。但媽媽希望我的涵涵能夠一直開心下去,一直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再因為我而放棄了夢想。”

“媽媽知道,你一直在為媽媽忍耐著,但現在已經可以不用忍耐了。”

孟涵摟著孟母的腰更加用力,淚水在這一刻終於奪眶而出,她輕輕地搖著頭,做著最後的無意義的抗拒,“不要……”

“媽媽你不要丟下我……我不想一個人……”

孟母的眼眶在這個時候也終於紅了,她輕柔地用手撫摸著女兒,做著最後的道別,“媽媽永遠不會丟下你,媽媽會一直陪著你。”

孟涵沒有再做什麼挽留,只是把頭深深埋在孟母的懷裡。

她眼前已然是一片模糊,臉頰上的淚痕縱橫交錯,她哭得異常狼狽,但始終緊咬牙關沒有發出聲音。

孟涵不想要在這最後的時候,孟母還在為自己擔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間裡心電圖機器的聲音也開始發出了些許異常的聲響。

孟涵將孟母指尖的儀器輕輕摘掉,望著母親柔和的睡顏輕輕說道,“媽媽,再見。”

孟母在最後的時刻聽到了這句話,嘴角勾起一抹笑,用盡全身力氣在睡去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話,“再見,我的寶貝。”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了。

但很快,孟涵再也感受不到對方的鼻息。

孟涵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莫大的悲傷感和孤獨感衝擊著她的大腦。

孟涵抱著母親,哪怕她感覺對方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冰冷僵硬,她都不想要鬆開手。

她也在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孟母真的走了。

那個從她牙牙學語開始就陪著她的人,那個會護著她不讓她被於康強打的人,那個柔弱但是為了保護自己卻敢和於康強大小聲的人,那個能安慰自己拂去所有傷痕的人……真的,不會在出現了。

孟涵面對這個現實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的她就像一個受了傷的孩童,用力地哭泣著,期待躺在床上的人再次醒來為她拂去淚水。

但是,孟母依舊安詳地睡著,沒有醒來的跡象。

她,還是永遠地失去媽媽了。

……

孟母去世的事情給孟涵很大的打擊,她幾乎連江橙橙都很少理會,整日就呆在畫室裡畫畫。

孟母的離開好像把孟涵身體裡的一部分剝奪了,讓她終日渾渾噩噩度日。

讓她重新恢復清醒的是一通電話——那是晏嘉欣打來的。

晏嘉欣最近才知道孟涵母親過世的訊息,在電話那頭哭得像個淚人,還一抽一答地不知道為什麼道歉,“對不起,涵涵,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孟涵聲音淡淡,也沒有流淚的跡象。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被人丟進了深海之中,不斷地下墜,根本沒有碰到底的那一天。

孟涵思緒恍惚,根本沒有多少在意那頭人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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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記得自己再度活過來的原因是晏嘉欣的一句話——

“涵涵,你想不想離開江淮安?”

孟涵承認自己一瞬間真的期待了,但又想到之前失敗的出逃,還是放棄了。

“我逃不掉的。江淮安就是個瘋子。”

“我一定會讓你逃出來的,而且不會再讓他找到你,”晏嘉欣語氣無比堅定,“只要你想。”

孟涵想到了尚且年幼的江橙橙,還是開口問道,“能不能帶上橙子?”

“……對不起。”

孟涵也能理解,如果帶上江橙橙,他們更容易被發現。

晏嘉欣在那頭靜默不語,無聲地等著對方給自己回覆。

過了一會兒,那頭終於有了聲音——

“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