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橙做好髮型後，啦啦操隊的其餘人都已經拍好各自的宣傳照，站在攝影棚的一邊等江橙橙從簾子後面出來。

蘇茜的好友方清蕾挽著她的手臂，望著神情略顯煩躁的蘇茜，甜聲安慰道，“茜茜，江橙橙再怎麼瞎折騰也鬧不出什麼么蛾子。畢竟這次C位還是你，最佳隊員肯定還是你的。”

蘇茜已經蟬聯兩屆的最佳啦啦操隊員。

蘇茜瞥了一眼方清蕾，輕輕點了點頭，朝其他人柔聲說道，“剛才你們也真是的，江橙橙畢竟是新同學，不要這樣對人家的身材評頭論足的——”

她話還沒說，就聽見“刷”的一聲，簾子被人從裡面拉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筆直的長腿，隨著視線緩緩上移，那張五官精緻的臉便呈現在所有人眼前——江橙橙綁著一頭髒辮，紫色和藍色的編繩跟烏髮纏在一起，全部垂在腦後，面無表情的模樣讓那張原本圓潤的臉有了一股毫無違和的凌厲之氣。

眾人的視線不由得在江橙橙和蘇茜身上來回移動，心底暗自比較。

江橙橙和蘇茜不是同一型別的美女，相比於江橙橙此時的美豔大方，蘇茜的這種清冷風格不知為何多了幾分刻薄和寡淡。

方清蕾不得不承認，就連她，也被和平時大相徑庭的江橙橙吸引了。她不動聲色地偷瞄了一眼身邊的蘇茜，對方神色已然一片風雨欲來之色。

方清蕾身為蘇茜兩年的好友，怎麼會不知道看上去對一切都風輕雲淡的蘇茜其實骨子裡是個愛爭強鬥勝的人。今天江橙橙徹底搶了蘇茜的風頭，怕是日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江橙橙沒有理會投擲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視線，上前站在棚裡，朝攝影師問道，“可以開始了嗎？”

一直舉著照相機的攝影師這才回過神來，連聲道，“可以可以！”

江橙橙點點頭，配合著攝影師的指示做動作，一時間，整個攝影棚裡只剩下照相機發出的聲音和兩人的交流聲。

幾乎所有人都被站在房間中心的女孩吸引。

不得不說，江橙橙或許天生就是做明星的料子。攝影師要求的每一個動作她都能把握得很好，就連眼神也能成功捕捉住瞬間的鏡頭，讓攝影師連連發出讚賞，比別的女孩都多拍了許多張。

由於比賽規則要求每個人的宣傳照只能提交一張，於是江橙橙和其他人拍完後便坐在一起，各自挑選自己最合適的照片。

江橙橙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麼特別美的，就隨手挑了一張，發給攝影師讓他把照片和其他隊員的照片拼合在一起。

結果沒過一會，原本在和攝影師商量照片排列問題的蘇茜就走了過來，停在江橙橙面前，皺眉道，“江橙橙。”

“怎麼了？”江橙橙抬眼，看了眼前的人，有些懵。

該不會又要重新拍照吧？

她任人擺佈地拍了一下午的宣傳照，已經身心俱疲了，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玩一會手機。

“你重新選一張照片吧？”蘇茜眉間的隆起更加明顯，指尖輕點，挑出了攝影師剛拼合好的宣傳照，“你選的照片個人風格太突兀了，影響了我們整個宣傳照。”

江橙橙直起身，仔細打量照片。

她選的照片是一張側揹著身體的，弧度完美的側臉暴露在鏡頭前，杏眼微微睨著較低的鏡頭，眼神裡沒有平日的溫和，只剩下一片鋒芒，看上去又颯又美。

確實和旁邊淡笑著的蘇茜不太融合，但跟其他人的照片風格倒是相差不大。

“我覺得你的風格比我更影響宣傳照。”江橙橙收回視線，實話實說道，“要不你改改？”

蘇茜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臉上一黑，但很快隱藏好，細聲慢語勸導，“我是C位，風格不一樣是為了突出，和你是不一樣的，你重新挑吧。”

江橙橙掀了掀眼皮，敢情這人是拐著彎說自己的照片搶她風頭了，想讓她換張低調點的啊。

可江橙橙此時已經肆意慣了，可不會慣著她，道，“可我覺得你的風格不但沒有起到突出作用，還違和了整個宣傳照。”

江橙橙學著對方上次說話的樣子，翹起嘴角，“難不成你這個人也沒有集體意識嗎？”

她說完這句話，看熱鬧的那群女孩便開始將視線投向蘇茜，嘰嘰喳喳說起了悄悄話。

蘇茜可沒像江橙橙那樣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瞪著笑得無辜的女孩，咬牙道，“既然你不改，那我就把你的照片調到最邊緣去了。”

江橙橙才懶得爭這些，聳聳肩，懶散地靠在椅子上，“隨便你。”

結果一直聽她們說話的攝影師終於忍不住了，上前激動道，“不行！這張照片不能放在邊緣！”

這可是他拍了這麼多人，唯一拍出來的自己還算滿意的一張照片，怎麼能讓大家沒看到？！

蘇茜眼看自己的計劃被人臨門一腳打亂了，攝影師還出來幫江橙橙說話，眼底湧現出不甘，道，“可是她的照片——”

“你的風格才不該待C位！”攝影師原本是顧及小姑娘的顏面才不說，現在看對方這麼咄咄逼人，索性直言，“臉太僵，笑得太假了，動作還扭捏，根本沒有一點活力！”

攝影師的直言不諱讓蘇茜的臉徹底掛不住，說著悄悄話的那幾個隊員有的還發出了低笑。

蘇茜裙角都要被攥破了，紅著眼睛回頭狠狠剜了一眼偷笑的人，最後抵不過自尊心作祟，踉蹌著落跑出門。

方清蕾也覺得丟人，但迫於自己和蘇茜的姐妹情，還是跟著跑出去追人。

“誒？”江橙橙望著對方狼狽的背影，認真問道，“那我還要被調到邊緣去嗎？”

“調個屁，我還要給你調C位。”攝影師翻了個白眼，吐槽道“小娃娃年紀不大，心眼多的要命。”

江橙橙被耿直的攝影師逗得咯咯直笑，擺手道，“別換C位了，還是按原本的位置來吧。這個C位我沒興趣。”

她還想低調一點呢。

攝影師無奈撇撇嘴，只能按著江橙橙的意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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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事項到傍晚也就結束了，直到攝影師等人都收工了，蘇茜她們還沒回來。

江橙橙看了一眼時間，覺得今天的學習時間少了不少，於是便打算直接去食堂吃飯，然後上個晚自習做作業。

至於這個髒辮，現在也解不了，那就直接帶著去上自習吧。

估計也沒多少人注意。

江橙橙心想。

就在江橙橙和工作人員道別完正欲離開時，一直蠢蠢欲動的攝影師往她手裡塞了一張名片，“我是何黎，誼禾經紀公司的攝影師。以後如果有興趣想當模特或者入圈，隨時可以聯絡我。”

還沒走的那群隊員看著江橙橙手裡的名片都有點眼紅。誼禾經紀公司可是三大娛樂公司之一，裡面的一個簽約位置是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進的地方，就這樣被江橙橙這樣輕飄飄拿到了。

江橙橙掃了一眼名片，心裡毫無波瀾，唯一的念頭就是——現在的娛樂圈都這麼卷嗎？連攝影師都要替公司挖人。

可惜江橙橙沒什麼當明星的念頭。

她禮貌地伸出手，沒有回絕也沒有答應，只是自我介紹道，“我是高三A班的江橙橙。”

何黎碰了碰她的指尖，“你好江同學——”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沉默半晌，突然問道，“那江淮安是……”

“我爹。”

何黎：“……”你為什麼不早說啊喂！

他是真沒想到此江橙橙是彼江橙橙。

混這個圈子的誰不知道誼禾是江氏旗下的子公司！？人家大BOSS的女兒想進圈子那是分分鐘鐘的事情，根本不用他的引薦！

江橙橙看著對方落寞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什麼。

不過她也不太想知道，便轉身獨自一人前往食堂。

作為一個合格的乾飯人，就是要有這樣摒棄雜念，一心乾飯的精神！

……

江橙橙回到教室的時候，桌面上赫然擺著一瓶蜜桃味的氣泡水。她腳下動作一頓，看向沈長明的位置——一如既往得空空如也。

江橙橙撈起那瓶氣泡水就想塞進對方桌肚裡，就看見一張被折了兩折的便籤出現在眼前。她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拆開。

只見便籤上面簡單地寫著一句話，“別不理我。”

寫字的人寫得很重，筆鋒銳利，明明看起來就很凌厲的字型，卻處處透露著一份隱晦的委屈。

江橙橙腦海裡莫名浮現出一隻兇惡大狗嗚嗚低叫的樣子。

她又看了幾遍，收起紙條，嘀咕道，“又沒有不理你。”

雖然一天沒和沈長明說話，但那是因為太忙了，絕對不是故意的。

江橙橙拿回氣泡水，猛地往嘴裡灌了一口。

氣泡水給舌尖帶來的刺激就好像無數可愛小人在嘴裡跳著踢踏舞，帶的她腦海裡沉浸在一片未知的歡樂。

她壓了壓嘴角，從抽屜裡掏出卷子開始做，不一會兒，不聽話的嘴角就悄然勾起。

江橙橙想了想，乾脆撕下一張草稿紙，在上面大手一揮寫道——

“我才沒有不理你呢！”

寫完有模有樣地學著對方學了兩折，然後掏出自己書包裡僅剩的兩顆薄荷糖和紙條一起放進對方的抽屜裡。

就在江橙橙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後，教室後門有個人悄悄拿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

附中的晚自習一般都到十點鐘，原本江橙橙打算學到晚自習後才回家，結果快到九點的時候李伯便打電話過來催她回家。

江橙橙無奈，也不想讓李伯擔心自己，應了一聲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江家的司機今晚得去接應酬的江淮安，因此也就沒人來接她。原本李伯是想要過來接江橙橙的，誰知外面突然下起了夜雨。江橙橙想到李伯年齡大又有風溼，便讓李伯在家等著，自己出校門就打出租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下雨的緣故，街上的行人很少，就連計程車也沒看見半點蹤影。

昏黃的路燈照在水泥路上，投射出無數的影子，那些漆黑的角落在這個雨夜顯得愈發嚇人起來。

江橙橙打著透明的傘，兀自走在寥寥幾人的街道上，偶爾途經小道上的時候還是有些畏懼。

就在她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能抵達人較多的商業街時，她在一個巷子口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江橙橙停下腳步，有所察覺地朝巷子裡望去，就看見一團烏黑的東西躲在那裡。她沒有輕易上前，而是開啟手機手電筒，照到那個東西上面——

蜷縮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臂，正在龜速地爬出巷子，臉上一片青腫，但依稀可見面目——正是昨天在工地裡和沈長明相聊甚歡的小胡！

江橙橙連忙上前，把人攙扶起來，讓他靠在牆邊，著急問道，“你怎麼了？我給你打120！你等等！！”

她邊說邊拿出手機撥打120，還順手撥了一個110。就在她和警察告知位置的時候，她衣服的袖口被人拉了一下，小胡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上縱橫著雨水，一時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淚還是雨水。

他喉嚨好像也傷到了，聲音很是沙啞，但卻一字一字敲在江橙橙心裡，“沈哥……裡面……沈哥還被他們堵在……裡面……”

江橙橙心裡一涼，小胡都被揍成這樣了，她已經不敢想象被堵著的沈長明會淪落成什麼模樣。

她目光投至到小胡手上的刀傷，忍不住怒罵出聲，“一群瘋子！”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敢在法治社會舞刀弄劍的？

江橙橙將傘放到小胡手裡，半蹲著注視他，認真道，“警察那邊已經出警了。如果你有力氣，就走到商業街那邊，去找人幫忙。”

小胡搖搖頭，想拉住她的手腕，“你……不能進去，沈哥……”

“我再不進去，你沈哥就要死在裡面了！”江橙橙腦子一片混亂，根本不能冷靜細想自己這樣赤手空拳進去能拖多久。

小胡望著那道消失在巷子裡的倩影，終於把那句卡到一半的話說，“……會瘋的。”

如果江橙橙貿然進去出了事的話，沈長明會變成什麼樣他都不敢想象。

自從沈母去世後，沈長明再也沒有流露出和昨晚那樣溫柔的神色。

那般溫柔的沈長明就像一隻被馴化的惡犬，小心至極地藏住尖牙，努力搖晃尾巴，極力證明著自己的無害，就是為了討要少女一抹綻開的笑顏。

從那時候小胡就明白，屬於沈長明的那道光，終於降臨在那片荒蕪的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