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姝妍並不傻,這些疑點旁人無所察覺,就連許萬傑和黃媛對此也並未提出異議。
但她是親歷者,稍稍想一想就能發現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陸嗣音想明白後,對音舞說:“所以她查了下去?”
音舞點頭:“嗯。據我所知,許姝妍離開濮柒山,嫁入陳家,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結果就是,她什麼也查不到。”陸靜姝道。
許姝妍想借陳家在濮城的勢力調查是誰謀劃了這場暗殺,害死許廣霖的兇手到底是誰。
警局潦草結案,任許姝妍想盡辦法也無法讓他們再次立案。
她就知道對方的勢力不是陳家能觸碰到的,或許整個濮城都不是。
並且陳家對許姝妍也並非完全接納,她能做的十分有限。
音舞不置可否:“後來,她不知怎麼就找到了南山洲,在那裡收養了我。”
算算時間,當時陸靜姝已與許姝妍分開,陸嗣音還小,正戰戰兢兢地在陳家生活,謹小慎微。
“我知道,她收養我,培養我,只是讓我做她一把趁手的刀。”
陳家不可用,許姝妍便一邊在南山洲從頭培養自已的勢力,一邊調查許廣霖的案子。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隨著調查的深入,用了十年許姝妍才逐漸揭開了真相的一角。
她大驚失色,不可置信,難以接受,怎麼也沒料到十年時間得到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調查剛有了一點兒進展,許廣霖察覺到後怕她查出更多的東西,不得不動手。或許是顧念那點兒親情,”音舞笑得諷刺,“他並沒有痛下殺手,只是囚禁了她。”
“我是她最信任的人,而她身邊也只有我。”
“她總是讓我做各種事情,大事小事,危險的,不危險的,容易的,困難的。”音舞苦笑道:“她從收養我開始就帶著明確的目的,我一直都清楚。”
她和許姝妍的關係從來都是上下級,從無一絲溫情可言。
但只要有“收養”這層關係在,她永遠也無法擺脫許姝妍的控制。
無錯書吧她對許姝妍的命令一直都是百依百順,唯一一次忤逆也只有上次用簡訊和陸嗣音見面。
她以為許姝妍並不在乎她的性命,反正這條命本就是她給的。
被許姝妍收養開始,她就沒過一天安穩日子,也不是沒有恨過。
恨她為什麼明明給了自已第二條生命,卻無法讓自已決定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恨她為什麼只是將自已當做一個工具人,知道自已無法反抗就明目張膽的利用。
可音舞再怎麼抱怨,第二天還是會任勞任怨地為她做事。
因為她只有許姝妍,許姝妍現在也只有她。
陸嗣音沉默地聽完之後,上前一步,蹲在音舞旁邊,垂眸注視著墓碑上的黑白照,女人的笑顏熟悉又陌生。
好像記憶中,許姝妍並不會對她笑。
“音舞,”她輕聲道:“你知道她倒在我懷裡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音舞愣了一下,抬頭看過去,眼裡好像蒙了一層水霧,眼神卻迷茫疑惑。
“你救了音舞。還有,”陸嗣音扯扯唇角,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兒,按照記憶中的一字不差地複述過來:“我真的很討厭你們。”
陸嗣音笑了笑:“是因為我救了你,所以她才會救我。”
並不是因為曾經那十幾年的母女情,許姝妍並沒有將她當做女兒,或許一刻也沒有過。
在許姝妍心中,她和姐姐只是別人的孩子,還是她最恨的兩人的孩子。
將她們養育成人或許也只是因為對陸玉亮殘存的執念。
即使臨死前,許姝妍都在討厭著她們。
陸嗣音曾以為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做一個母親,可她明明又可以為了音舞做到這種地步。
原來,許姝妍是單純的討厭她。
“你如今得到的,是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
即使是一丁點兒的母愛。
“所以,音舞,”陸嗣音看著她,溫聲道:“我挺羨慕你的。她很在乎你,只是從未表達過。”
“啪嗒”
一滴淚從音舞眼角流下,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重重砸在許姝妍墓前。
遺憾,難過,悔恨,欣喜……
在她看到許姝妍屍體的時候,在陸嗣音說出那句“她救我的理由是你”的時候,音舞就已經反應過來。
許姝妍說到底也是個人,相依為命十幾年,對音舞怎麼會沒有感情,又怎麼會只拿她當做一把刀。
說來可笑,同樣是十幾年,陸嗣音和陸靜姝卻從未得到過她的一絲溫情。
不只是因為沒有血緣關係,她們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上一代人的恩怨,許姝妍註定無法毫無芥蒂地和陸嗣音,陸靜姝做母女。
“音姐……”音舞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陸嗣音站起來,笑容釋然,轉身之時道:“我已經不會再因為她難過。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救命之恩,我會記著,但也僅止於此。你好好陪她吧。”
她走到陸靜姝身邊,拉起她的手,就像小時候那樣。
記憶中,每次在許姝妍那裡碰了壁,躲起來又生氣又難過,只知道蹲在角落裡掉眼淚。
陸靜姝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小小年紀卻繃著一張臉,明明表情嫌棄地不行,卻還是皺著眉將陸嗣音的眼淚擦去,嘴裡罵著:“不長記性,笨!”
陸嗣音更委屈,抽抽搭搭拉住她的衣袖。
雨聲徹底銷聲匿跡,烏雲散去,一縷縷金燦燦的陽光照射下來。
天愈晴。
陸嗣音回過神,扭頭對陸靜姝說:“我們走吧。”
讓音舞一個人待會兒。
周子佩似安撫般摸了摸陸嗣音的頭髮,和楚冕走在她們身後。
“姐,我現在是不是變聰明瞭?”陸嗣音驕傲的聲音在寂靜的墓園中宛如晨間林中雲雀,明媚朝氣。
“聰明絕頂嗎?”陸靜姝聲音平淡,意有所指。
“……姐,我現在對這方面心思特別敏感,你難道不應該避諱著點兒嗎?”
“心思敏感?”
“嗯嗯。”
陸靜姝勾了唇角,說:“那昨天女扮男裝,心安理得去調戲女孩子的人是誰?”
“……”
一想到昨天那個場面,周子佩就血壓飆升,心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