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魔功詭異的地方在於,幾乎可以忽略境界的差距,直攻內心,修煉者只要成功激起對方的負面情緒,便可製造幻境,誘使對方攻擊幻境中的負面情緒,從而奪得先機。”
法相接著說道:“攻擊負面情緒的人自身也須承受同樣的傷害。”
“也就是說,我眼前的司馬金玉只是我的一股厭惡的情緒?怪不得第一次攻擊後我感覺捱了兩拳。”
姜意撓了撓後腦勺,又揉了揉腫大的鼻樑,頓然醒悟,而後又再度迷惑起來:“不對啊,剛剛我沒有中幻境,還能清楚的看到其他人,還有,那最後一拳我為何沒有受到傷害呢?”
“這門功法看似詭異,卻有幾個致命的弱點。”
佛祖的法相解說道:“其一,具象化出來的負面情緒,其修為最多與本體相當,只能起到自相殘殺的作用;其二,對於一些特殊人群,譬如混沌之魂、飛仙境的修者、其它特殊情況的,幻境毫無效果,僅有負面情緒顯化,則效果大打折扣;其三,負面情緒無法模仿特殊攻擊方式的傷害;其四,一旦被破解,施法者將遭到強烈的反噬。”
“所以,小施主方才最後一拳未有受傷便是因為第三點,另外此法對於心中無‘魔’者,沒有絲毫作用。”
“無‘魔’之人,真的有嗎?”
姜意不解的問道:“之前你不是說‘魔’只能褪,不能滅嗎?”
“阿彌陀佛...”
法相頓了頓,說道:“‘魔’亦是相對的,譬如你心中的‘魔’,並不一定便是我心中的那個‘魔’。”
這句話即是說,每人相處的環境與身份不同,即便面對同一事物,執著程度亦不相同,更不用說不同的事物。
因此,每個人心中的“魔”亦不相同。
而司馬金玉對法相的不敬,以及他那極度虛妄的笑容,恰到好處的將在場之人心中的“魔”引至了同一處。
“這小貓說司馬金玉不是人。”
姜意隱約瞭解到了法相話語的意思,然後看了看面帶不屑的燎火,說道:“現在看來還真有那麼些味道,至少這討人厭的本事無人能及。”
“呵呵,這隻靈獸頗有慧根,小施主福緣不淺。”
佛祖的法相看向正踏步過來的司馬金玉,不過在他的眼裡,向著姜意走來的,是一個與其一模一樣的一具人形,而站在場中央的司馬金玉,只是一團外表附著金光的模糊氣息。
“小施主,去吧,了卻之後,便能真正踏上尋道之路了。”
法相頷首微笑,彷彿一盞明燈,驅散了姜意心中的迷霧,同時將一縷佛光消無聲息注入他的右拳當中。
“好,來吧!”
姜意揉了揉鼻樑,甩了甩衣袖,大步迎向走來的司馬金玉:“既然知道怎麼回事了,你這破功法也就廢了!”
一面說著,姜意一面掄起右手,他將混沌之氣精準的由丹田引向拳頭。
突然間,他感到信心百倍。
無數星辰以相互不干擾的軌跡圍繞著姜意的右拳旋轉,連動著那些五色氤氳的氣息一起,隨著他的腳步,佛光呈海浪狀一圈圈發散開來。
天饗臺上霎時出現海浪拍擊岸堤的聲響,以固定的節奏,撞進了每個人的心裡。
那些正在拼命戰鬥的修行者們停下手中的動作,不自覺的跟著海浪的節奏調理自己的氣息,自己的心態。
聆聽著潮起,心中的負面情緒被沖刷而淨。
聆聽著潮落,那些負面的心緒已沉入深海。
人們回頭。
在潮汐的中央,站著一名少年。
海浪源自於他的右手。
潮起潮落源自於他的步伐。
此時,潮起聲消逝,潮落聲漸遠,那名少年站定,右手星辰旋轉的聲響愈濃。
姜意蓄勢許久的右拳揮向前去,砸向他眼中的司馬金玉。
少年蓄勢許久的右拳揮向前去,砸向眾人眼中,他面前的空氣。
“噗!”
少年五色氤氳的拳頭,伴著旋轉的星辰,似乎砸入了空氣。
姜意五色氤氳的拳頭,伴著旋轉的星辰,準確的砸中了司馬金玉——他眼中的司馬金玉。
只有佛祖的法相與那頭靈獸幼崽注意到了,少年的這一拳,將天饗臺中央那團氣息表面的金光砸得粉碎。
當然,更多的是因為少年右拳中的佛光,否則一名脈通境七階的少年也不可能破掉化神境高手的功法。
而這一拳抽空了姜意全身的力氣,他隨即癱軟在地。
玄陽子露出欣慰的笑容,來到姜意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嘿......”
姜意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將事情的經過對眾人大致作了說明。
司馬金玉仍未現身,天饗臺的人們主動開始搜尋他的身影。
“阿彌陀佛!”
佛祖的法相神情未變,語調卻有些變高,他急切的說道:“既然此界諸事已了,本座便告辭了。”
說罷,未等眾人有所反應,法相隨即轉身,消弭於天際。
......
“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
司馬金玉頹然的現身於天饗臺中央,他頭髮散亂的批在肩頭,看著姜意,說道:“到頭來,這一次竟然敗在這個不穩定的因素上!”
他的話語雖然很是幽怨與不甘,臉上卻笑著,不再虛妄,而是陰狠。
“你設計害死了慧成、武正林與林棟。”
玄陽子只是平靜的說了一句,這句話像是一點火星投入了滾燙的油鍋,激盪的情緒迅速燃燒著蔓延開來。
慧成、武正林、林棟分別是廣寒寺、星WF與邢羽宮的前代掌教,與玄陽子和吳玉成據說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在數千年前,五人一同協力當時的四大門派,平定了妖魔的肆虐,使人類在玄土界得以續存。
而後更是成立了順天聯盟。
五位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其中的三位竟是被眼前的司馬金玉設計而死。
“為何盟印沒有預警?”
吳玉成手執玄鐵偃月長刀,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踱步而來。
順天聯盟建立之時,合五人之力,在玄土界結下盟印,其實就是一座巨大的陣法。
只要是聯盟中的成員,或是五界中的生靈,但凡做出有失天理人和的事時,盟印即會發出警告,準確鎖定肇事者的身份。
“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
司馬金玉癱坐於地上,鄙夷的環顧了四周,然後無力的說道:“你們這些渺小的人類,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玄陽子站到他面前,握緊了手中那把青翠的長劍——青鴻。
“哈哈,這把劍真是可悲......”
司馬金玉掃了一眼青鴻劍,盯著玄陽子:“嘿嘿,她叫李慕馨是吧?”
吳玉成聞言直接提刀砍來,林家老祖的玉掌也跟著到了。
“如今你無法施展功法,不用試著激怒我......”
玄陽子眉尖上跳,腳步僵滯了些許,抬手阻止了吳玉成與林家老祖,只是身上氤氳的氣息更濃。
他的語氣平靜的出奇,只有手中那柄長劍,隨著他的心跳悲顫。
“哈哈,但至少,我成功了。”
司馬金玉笑道,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他虛妄的笑容。
然而青鴻劍的振動並非只緣於玄陽子的悲憤,另有一樣事物在召喚著它。
感知到這股召喚,玄陽子轉過身,面向東南。
那裡的天邊,青氣繚繞,似乎有道巨大的身軀正在遊動著急速趕來......
......
翠龍界。
此界已經基本重組完畢。
一條青氣形成的蛟龍在空中蒼勁的遊動著。
蛟龍貪婪的吞食著憑空冒出的混沌之氣,身軀不斷的壯大著。
龍頭壯碩無比,已經大過山嶽,龍角突突生長,龍爪有力的由軀幹冒出,龍鬚飄動。
一聲龍嘯響徹寰宇,蛟龍已完全化作一尊青龍!
只是龍心的位置還是空空蕩蕩。
青龍看向某一處高嶺,那裡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持黑矛,渾身激盪著漆黑的光亮。
魔根命姜陽雲與艾易返回了玉信峰,獨自立於高嶺之上,與空中初生的青龍遙相對視。
青龍靜浮天宇之上,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有疑惑,與茫然。
時間似乎靜止。
突然,青龍猛然抬頭,望向西北方向,然後撕開空間,遁入其中。
“時間到了嗎?”
魔根呢喃著,身影也跟著消失於翠龍界。
......
玄土界,翠龍界入口處。
一道巨大無比的身軀破開虛空,青色的陰影覆蓋了這片天地。
天際青光瀰漫,一條青龍盤旋於空中。
青龍稍作停留,繼續向西北方向飛去,不斷傳來鱗片摩擦的聲音。
所到之處,皆春暖花開,生靈無不甘心拜伏。
......
術易堡,天饗臺。
隨著西南方那抹青氣的濃郁,玄陽子手中的青翠長劍,愈發明顯的振動著。
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清楚的聽到那振動的聲響。
“哈哈,時間到了嗎?”
僅僅是數個呼吸的時間,司馬金玉似乎蒼老了許多,他看了看如飛龍游動一般振動著的的青鴻劍,說道:“你連武器都快失去了。”
“你知曉的還不少......”
玄陽子背對司馬金玉,說道:“我失去的太多了......”
一道青色的巨大身影顯現於天邊,並迅速放大。
半個呼吸之後,青龍已來到天饗臺之上空。
光是龍首已經比術易堡所在的整座山峰還大。
青龍安靜的懸在空中,注視著場上那名身著土黃色道袍的老道人。
它的眼中閃過出懷念的神情。
然後,它盯住了老道人手中的長劍。
“到了真正分別的時候了......”
老道玄陽子手撫青鴻劍,劍身停止了振動,似乎在向他道別。
玄陽子神色微微黯然起來,眼中充滿了愧疚與無奈。
吳玉成大步走了過來,看著長劍,拍了拍玄陽子的肩膀。
林家老祖優雅來到身前,對著玄陽子點了點頭。
青龍注視著一切,平靜如水。
玄陽子放開了青劍,那劍,飄飄悠悠的靠近了青龍。
“唬...”
青龍口中發出莫名的音節,青鴻劍便化作了一道青龍的虛影,耀眼無比的飛向龍心的位置,將那片空空蕩蕩填滿。
向著玄陽子微微點頭,青龍向東南方飛去,回到它來時的地方——翠龍界。
“轟隆!轟隆!”
無數的巨響,使得天地跟著動搖。
眾人抬頭,一道覆蓋蒼穹的麒麟虛影,閃爍著土黃色的光芒,破開天宇,直接落了下來!
虛影靜謐安詳,哧溜溜鑽入地下,並沒有傷到任何人。
“傳說術易堡建立在麒麟巢之上,果然是真的......”
林雨璇從數次驚詫中回過神來,呢喃著說道。
當人們再度抬頭,隱約能看見白虎、玄武、朱雀的虛影分別飛向了西、北、南三個方位。
“有了足夠多的能量,大陣要修復完畢了......”
玄陽子嘆了口氣,說道。
無錯書吧五界的靈氣有序的運轉,沒有想象中天崩地裂的情況出現。
大地在迅速復甦,生機勃勃。
地貌恢復原本盎然面容,像是在微笑,隨著笑容綻開了無數的生機。
其餘四界也相繼安靜下來。
籠罩五界的巨大光壁,緩慢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