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笑看著對方眼睛,“你很少問過這些的?”
況且她今日回來得根本不晚。
謝承蘊淡定對視回去,“只是聽聞江家有點亂。”
“噢。”江瑟瑟低下頭,又專心致志找著藥方子。
“去了一趟江府,沒什麼大事。”
嗯,也就是打了幾個人罷了,確實算不得大事。
“剛剛在門口好像遇見沈家小公子了,你認識嗎?”
謝承蘊終究是圖窮匕首見了。
他的手指不自覺捏緊茶杯。
“在江家遇見的,找我拿藥。”江瑟瑟輕描淡寫把這個話題揭過去。
她不想透露出與沈辭兮見過三次的訊息。
謝承蘊眉目又舒張開。
茶碗裡的廬山雲霧變得更可口起來。
他隔著杯中的霧氣,慢慢把視線落到江瑟瑟身上,這一看就發覺她又受傷了。
謝承蘊快走幾步,託著對方的胳膊。
“怎麼回事?”
才幾日就又傷到了手。
“小傷。”江瑟瑟從容地收回手。
比之前的傷確實小多了。
“倒是你今天身體可感覺好多了?”
她可沒忘記昨晚是誰疼得半夜三更睡不了覺。
“我再給你看看。”
說著,江瑟瑟嫻熟地把手指搭在對方手腕處。
女子安靜的側臉很像小時候在廟裡見到的童子,白嫩的小臉上一對黑葡萄似的眼。
謝承蘊的視線裡帶著下意識的寵溺。
以及寵溺背後那深深的貪婪。
“對了,明日是宮裡舉辦的比武大會,你不必等我晚膳。”
宮裡的比武大會是皇帝幾年前設立的,會邀請朝中官員一同觀看,女眷倒是沒有進去的資格。
獲勝者的名字可以掛在石柱上,還能獲得御賜戰袍。
京城不少武將將它比作武官們的科舉。
區別在於,參加的都是官家子弟,平民百姓卻是進也進不去。
江瑟瑟指尖顫了顫,然後一臉平靜地點頭。
原來一晃眼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又是一年比武大會。
當年,秦清路曾是三屆比武大會的頭名。
可現今,他的名字不會再被武將提及。
時間可以淡去很多東西。
昔日少年的鮮衣怒馬,不可一世。
無錯書吧如今,眾人只知北沈南顧,卻無人再記得當初那策馬揚鞭的秦家小魔王。
她引以為傲的哥哥,終究是揹負著罵名長眠於地下。
一雙手輕輕碰了碰江瑟瑟的手。
江瑟瑟沒好氣縮回自己的手,“幹什麼?”
謝承蘊看著她臉上重新有了鮮活的溫度,才微不可查地勾勾嘴角。
轉而垂下眸子,“沒好全,我口裡還苦澀得很。”
“還得是休息最重要,你以後少忙朝政到午膳都顧不上了,平日裡休沐就老老實實在家歇息——”
江瑟瑟轉移了思緒,絮絮叨叨叮囑著。
忽然,她停住了嘴邊的話。
因為她隨意地一抬眼就對上了謝承蘊臉上的柔情。
這一刻,燭光正好。
兩人之間的擺盤上只一碗杏仁酪。
暖黃色的紗帳隔絕了裡屋裡小婉翻跑的聲響。
他眼裡的熱,好像冰水消融,一瞬間,萬物復甦,春光乍洩。
“多謝娘子關心。”
謝承蘊淡定地伸手幫江瑟瑟捋直了頭上的流蘇。
他袖口裡的竹香縈繞在江瑟瑟鼻尖。
“不謝。”
江瑟瑟清清嗓子。
奇怪,怎麼剛剛胸口好像什麼東西發了一下燙。
她狐疑低下頭,除了貼在裡衣上的玉外,再沒有什麼東西。
想必是天氣漸熱,自己出現錯覺了吧。
“小姐,外面來了位官兵,說是在追捕江採雪,問問您有沒有什麼線索。”
沁心叩門走進來。
江瑟瑟半點也沒有幫忙的意思。
因為江採雪躲得越久,她身上的罪名越難以洗清。
外面的官兵沒等到江瑟瑟的回答,利落地走了。
淅淅瀝瀝的汙水順著水溝往外淌,破舊的狗洞裡,江採雪渾身發顫,她已經躲在這兩天了。
不吃不喝,甚至覺都不敢睡。
困到了極致也只能靠著牆上閉一會眼。
江採雪崩潰地捂住自己的嘴,她手上的血汙都沒有洗去。
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她不應當落到如此地步。
救命,誰能救救她!
身著太監服的江堂水忍著占卜帶來的反噬,終於找到了渾渾噩噩的江採雪。
“快和我走!”江堂水不容分說地拽著江採雪,順著選擇好的路線逃離宮門。
如今江家倒臺,鄭貴妃也不願意出面保下自己和雪兒。
當務之急是先逃出去。
“哥哥!”江採雪痛呼一聲,一開口發覺喉嚨幹辣,連站都站不直。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才離開了宮門。
江堂水臉色慘白地推開一扇破舊客棧的小門,剛進去就脫力地跪倒在地上。
“咳咳。”江堂水伸出手虛弱地要夠桌子邊的瓷碗。
江採雪沒有注意到對方的難受,而是痛苦地陷入到自己的情緒裡。
她不要,她不可以成為殺人犯。
“哥哥,是江瑟瑟,是她害的我!哥哥,殺了她,殺了他!”江採雪歇斯底里地搖晃著江堂水的胳膊。
她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必須要江瑟瑟給自己陪葬。
“我們只能等。”江堂水捂住胸口,眉頭緊蹙。
“不行!我不要等了,我要告訴祖父,讓他替我做主!”江採雪尖叫著推開江堂水。
她等的夠久了,等來的是自己的萬劫不復。
“雪兒!”江堂水閉上眼。
雪兒還不知道江家已經沒了,她現在去江家就是自投羅網。
“別去。”江堂水聲音顫抖,想拉住江採雪的手。
可是對方已經徹底瘋狂了,她用力拍打著江堂水的手。
“雪兒!江家已經沒了!他們都去監獄了!你還能找誰······”
一句話,讓江採雪眼睛失神地跌在地上。
什麼?
為什麼江家也覆滅了·····
“嗚嗚嗚嗚——”
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她再也不能成為人人羨豔的皇子妃了,她現在是罪人!
不應該的,這一切不應該的!
“雪兒,你聽我說,我會替你報復江瑟瑟,但是你要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江堂水伸出手抱住江採雪。
心裡已經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