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凝愕然。

然後看著王紅霞嗚咽著離開，邊走邊抹眼淚。

難怪季嘉良心裡恨呢？別人叫他‘狗崽子’也就罷了，這親媽也覺得他的出身是汙點。好似不受盡苦，受盡了累，就不足以洗脫身上的原罪一般。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挺殘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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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師傅就一嘆，“你又何必跟你媽鬧成這樣，她也是個可憐人。腦子不清楚的人佔了九成，她這樣的才是對的。”

季嘉良卻沒興趣繼續這個話題，他低聲問道：“剛才說的事……您覺得行嗎？”

“你明天來，我晚上才能去找廠長。”凌師傅低聲說道。

季嘉良就點點頭，然後從兜裡摸出五十斤糧票，“我知道師傅不缺錢，糧票留著吧。”

“以後別給我寫信，信是要檢查的。”凌師傅又交代了一句，“說了不少時間了，趕緊走吧。”

季嘉良應了一聲，帶著周夢凝離開了。

“明兒咱們出去轉轉？”季嘉良問周夢凝。

周夢凝點點頭，應了一聲，“轉轉吧。”

周夢凝以為就是去轉轉看看。

沒想到，第二天，季嘉良帶著她竟然直奔劇院。

門口人山人海，海報上寫著芭蕾舞紅色娘子軍。

小子！你挺潮啊！

周夢凝都沒有想著趕一下這個時髦，沒想到季嘉良的嗅覺這麼靈敏，剛進b市，就知道哪裡有好玩的。

一票難求，他竟然也弄到手了。

兩人在外面排隊，慢慢的入場。剛在座位上坐下，就聽邊上一個穿著呢子軍裝的小夥子，扭頭對著自己吹了一聲口哨，“妹妹，跟誰來的？咱們坐在一起就是緣分……”

季嘉良擋在周夢凝身前，然後淡淡的朝那小子看過去。

這些人就是京城的頑主，最喜歡的事就是‘拍婆子’。後來就叫‘磕蜜’。

但是他們這樣的，‘拍婆子’也是有講究的。第一，出身一看就不低。第二，有幾分姿色。第三，就是不能端著，身上得有那麼幾分‘浪勁’。太端著的姑娘，玩不起。第四，那就是會打扮。鞋底的邊永遠都得是保持白淨。每天一身藍，冬天圍著特別長的圍脖。

季嘉良那身上的氣質不是蓋的，一下子就嚇的那小子跐溜縮回去了。

這些孩子不一定壞。多是父母隔離了，沒人管束的緣故。

周夢凝這才抬頭看著季嘉良。就見季嘉良淡淡的看了幾人一眼，然後就收回視線。

演出很精彩，她沒想到能看到這麼好的一場演出。

出來以後，周夢凝問季嘉良：“咱們去哪兒？”

“老莫西餐廳。”季嘉良拉著周夢凝就走。

但周夢凝只覺得自己被季嘉良打敗了，他連老莫西餐廳都接受良好。

“那咱也開一回洋葷。”周夢凝說著，跟著季嘉良走。邊走邊欣賞這完全不一樣的北京城。

不管裡面的世界是多麼的金碧輝煌，用的是銀餐具還是其他。都沒有能叫季嘉良和周夢凝動容的地方。

兩人吃的慢條斯理。一頓飯消費不到十塊。

當然了，大部分人的工資只有二三十的時候，一頓飯吃十塊錢是有夠敗家的。

等把周夢凝送回家了，季嘉良又去了一趟機械廠家屬院。

那裡有他從小認識的一夥子人。

我的人也是那群混子敢肖想的？不收拾一頓，這氣能嚥下去？

緊接著的兩天裡，兩人去了後海滑冰。

本來想去吃全聚德的烤鴨，但是到了裡面才知道人有多少。桌子上有正吃著的人，邊上有等的人。更糟糕的是，你等上半天，很可能就碰上人家到了打烊的時間了。這時候的店，根本就不會因為誰晚下班的。

於是，他們也就不去湊熱鬧，轉身去涮羊肉了。涮羊肉的店鋪很多，好似誰家都有幾手絕活。

如此晃悠了兩天，周夢凝帶著一大桶油回了家。將油桶子套上麻袋，然後綁結實。不敢給人看見啊。

今天周媽休息，正在廚房包餃子，“快洗手去，一會子飯好了。”

季嘉良洗了手就挽袖子，“這豆角黃瓜都下架了，我給您都拔了，把地翻出來。”

吳秀蓮瞧了一眼，見搭建木架子的木棍子都給規整好了，好歹覺得順眼了一些。

周夢凝瞧這那活沒多少，就留給季嘉良打發時間吧。要不然陪著尚且還在挑剔階段的未來丈母孃，也怪尷尬的。

周夢凝靠在廚房的門邊上，看著這矮小的廚房，燒的還是炭呀！

“這……平時都是誰把這些給您弄回來的？”

吳秀蓮白眼翻她，“你媽又不笨，跟周圍人家處的都挺好的，誰不能順手幫一把呀。你爸說不叫司機幹私事，可他不勞煩人家，人家心裡不踏實。我偶爾叫人家抽空來搭把手，人家心裡也安穩。”

“那我回頭弄點牙膏肥皂什麼的，你放家裡。人家幫忙了，你給人家送點，省的我爸知道了，又說你。”

周夢凝沒覺得這種事有什麼不好，人得講人情！

只要不違反原則，還不能讓人有私交了？人家也沒想被提拔，就是想著親近一二，心裡安穩，人之常情而已。

周志業下班回來提了一摞子舊書，讓周夢凝好好看看。

看！一定看！

這兩天哪兒也不去，我媽休息，我就在家裡好好陪陪我媽。

要走的那一天，吳秀蓮一大早就起來開始做飯。要出門時，周志業拿了一百二十塊錢，遞給周夢凝。

“拿著，窮家富路。在鄉下，我和你媽照看不到你，有什麼事給家裡寫信或者拍電報。”這是周志業找單位出納，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

可週夢凝看見他手腕上已經有了裂痕的錶盤，胳膊肘子上磨損的痕跡，腳上的鞋子修過的痕跡……

他真的是清貧的很了。

再看看遞過來的這一百二十塊錢，周夢凝突然想掙錢，給這老頭換塊手錶，買雙皮鞋。

空間裡有的不能拿出來，瞞不過去的。只能靠自己賺錢了，他們才能接受。

前一天，兵團來接零件的人才到。季嘉良將雙方分別介紹了一下，交代了一聲。然後今天就帶著周夢凝，直奔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