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行編隊對帝都進行轟炸，火海在帝都之上熊熊燃燒，所有浮現於地面的血肉再一次化為焦炭。
而這一次，皇帝的中樞神經已經被破壞，無法做出有效的應對措施，而是任憑本能的掙扎。
包括但不限於將所有血肉包裹神經中樞，模仿螞蟻犧牲自己保護族群，生成幾丁質的外殼將部分神經元拋入流動的帝都河流，亦或者直接讓殘破的騎士機關飛往更為廣闊的天空。
至少，讓自己的思維得到存續。
而這些方式在席捲帝國的大火中卻不過是徒勞，炙熱的高溫與騎士的堅守中，任何轉移方式都會被迅速消滅。
可是對於騎士們來說，他們在聽從薇婭的命令撤離之後卻遲遲沒有等到他們的升空。
故此，席勒向著讓娜問道：“烏託與薇婭呢？”
只是，福音騎士機關傳來的只有渦輪噪雜的聲音。
駕駛艙內的讓娜沉默地注視著帝都，血肉已經淹沒了所有感覺，但她最後能確定的是，留在地面上的兩人一定是做了什麼才讓轟炸順利實施。
只是，她無數遍詢問，迎來的卻只有一個答覆。
“他們已經陣亡了。”讓娜回道。
“是嗎？”席勒沒再多問。
當轟炸開始之後，卻沒有血肉騎士來進行阻攔，這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而在轟炸開始之後，二人卻沒有升空，這個結果已經可以呼之欲出了。
詢問讓娜，不過是想要得到肯定的答覆。
“轟炸結束之後，對血肉領主進行全方面滅殺。”讓娜吩咐道。
“明白。”
皇帝已經死亡了，而帝國之上還有更多血肉領主等著他們處理。
但是在他們所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個由幾丁質填充，外表塗抹上燃料的事物卻順著地帝都河流向著大海流去。
……
五年後，實力損失極為嚴重的教會向著王國讓步，廢除什一稅且宗教出版內容需要接受審查之後，這場戰爭才劃上了遲來的休止符。
這五年內各國一直在解決血肉孳孽的殘留問題，順手對著內部抬頭的變異人勢力再一次清理了一波，無暇顧及最開始戰鬥的原因。
直到現在帝國態勢平息，各國才有精力追溯戰爭之初的得與失。
但在五年前戰爭就已經事實上的停止了，如此也不過是為這場由王國發起的戰爭正式簽訂一個條約，甚至這也不過是順帶簽訂的條約。
在除了這場條約之外，各國重新簽訂了《反邪神法》，由各國共同監督，而原本的監督者教會則是被迫放棄了在各個國家的政治地位，轉而變成了一個世俗的國家。
教宗國，一個不錯的名字。
這一切都是因為帝國的版圖在清理完全之後，空出了一大片生存區域。
且最為重要的是，聖騎士損失過於嚴重，自天空城戰役回來的騎士們或多或少發生了畸變，變得難以駕駛騎士機關，這讓各國，尤其是王國與教會實力受損。
總之，教會雖然很強，但不再超然。
至於變異人的處境，除了王國之外的國度並沒有多少變化，一切都是因為血肉領主的到來再次讓眾人認識到了，血肉領主是如此恐怖。
這一次，不再是教會主動淨化變異人，甚至教宗國內部對於變異人的態度都顯得柔和，只是歧視、無法從事正常工作，而在其他國家淨化依然在進行。
甚至隨著各國學著王都進行政務機構改革，行政能力大大加強的情況下，變異人在一出生就會被帶著，淨化。
相比起過去，這個世界有著改變，但也只是幼兒蹣跚走路。
而在王都，變異人處境卻還算不錯，除了嚴苛的通婚政策，畢竟與變異人結合生出來的小孩極大機率是變異人。
無錯書吧但能活著，甚至和王國普通人差不多的待遇也不錯了。
這一切都算是倫斯特的騎士為變異人帶來的一點點庇護吧。
如今的倫斯特算是大變樣，五年之內人口翻了兩番，大量從國外逃難而來的人口填充了整個城市，加上過去王都轉移的技術，倫斯特很快成為了一座繁榮的工業城市。
雖然還有著發展迅速的城市通病，勞動力短缺，工業體系尚未完善，過於依賴從王都進口高精度加工機關等等問題，但可以預見的未來是，這裡將會成為王都繁華的港口城市之一。
在倫斯特政務廳中，繁忙是必然的，各行各業都在蓬勃發展，各種各樣的問題、挑戰都需要他們一個個來解決。
尤其是政務廳中的艾米，忙得不可開交。
在她面前是堆積如山的案牘，在日程表中是密密麻麻的會議出行安排。
唉，事情真多。
但她也只能在心裡說說，在其他人面前，她必須維持強硬的風格來彌補身高與年齡上的不足。
她現在已經是最高執政官，以卓越的人氣當選，這並非騎士的澤被，在倫斯特的騎士消失數年之後，人們已經淡忘了鬧出巨大動靜的騎士。
生活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事情需要操心，記憶也不可能時時拿出來回味，或許當人提起時，倫斯特的人們會說一句：“哦，我記得，那是倫斯特曾經的騎士。”
但艾米清楚的記得，締造這一切的人是誰。
是誰，造就了倫斯特如今的一切。
只是，那人不在了。
“有空去看看卡倫姐姐吧。”她這樣想道。
……
在倫斯特外，穹頂的植物依然鮮豔，為這片荒野的土地帶來了不一樣的生機。
翠綠色的花兒依然鮮豔，讓實驗人員都不禁想要停下雙手對著身旁的導師說道：“我們真的要摘下如此美麗的事物嗎？”
“一歲一枯榮，每年這些花兒都會抽芽生長，不用擔心。”
再一次觀看面前的令人陌生卻感到心曠神怡的花兒，實驗人員感嘆道：“這裡是神所庇佑的地方嗎？”
“教會可沒有記載這些事物，所以與神無關。”導師開了個玩笑。
隨著教會的影響力的沒落，適應力最強的年輕人放下了對神的敬畏之心，轉而能以一種戲謔的心態來調侃。
或許，在為教會捐款時對神的戲謔心態就在存在？
導師搖了搖頭，對著學生說道：“將這些植物收集好。”
“用來幹什麼呢？”有人問道。
“當然是培育出能種在外面的種子啊，你難道不想看到這些花開遍整個荒原？怎麼，連我們的研究目的都忘了？”導師不滿地回頭看著學生。
但學生只是略顯無奈的回道：“是他”
順著手指指向的方向，導師能看到的是一男一女的背影，身材高挑，他們走向了穹頂內部。
咔嚓，含有虹膜識別裝置的大門竟然開啟了。
“這不是隻有工匠才能開啟的大門嗎？”學生撓頭問道。
“那就是工匠嘍，繼續工作。”導師催促道。
而在大門內部，無數閃爍熒光的電子螢幕正在執行，其上顯示著穹頂的溫度、溼度、能源供應情況，能量工作情況，土壤含氮、含磷量等等資料。
這裡有無數人在這裡進行操作，或者說學習更好，因為除了必要的穹頂顯示之外，他們正在將一些電子螢幕上的內容轉換為差分機的儲存訊號。
這裡的電子單元記載著極多的資料，甚至有著人類據大部分科技的資料儲存，過去文明的所有資料都存在了一塊輕薄的矽制事物上，如果印刷成紙張甚至能填滿十多個穹頂。
但是現在的人們卻沒有能力破譯這些儲存單元，甚至他們無法進行訊號轉換，將電訊號轉換為排列於機械之上溝槽，甚至為了保證這些珍貴事物的完整性，人們只能透過最為原始的手段，手巧鍵盤一字一句將這些萬一錄入已有的儲存單元內。
而卡倫正是這項工作的負責人，因為現在只有她有這個穹頂最高許可權。
她是從四年前被君主安排完成這項工作的，但直到現在，穹頂所記載的資料庫連十分之一的資料都沒能抄錄完成。
即使這十分之一的資料已經能讓王國的技術以一種極為狂暴迅猛的姿態前進。
這一切都是因為，過去留下的遺產。
他的遺產。
唉。
“電子計算機面前手敲金屬鍵盤錄入差分機，我怎麼會做這樣混搭的夢？”一道聲音感嘆道。
“你應該慶幸，這些計算機過去了一百三十二年還能運作。”
“北方工業產品特點，可靠耐用。”
可是不同於調侃的聲音，卡倫的眼眶卻有些溼潤，她怔怔望著來者，然後一把撲了上去。
“烏託！”
……
卡倫的房間內，人工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格外明亮，尤其是窗外綠色的植物鬱鬱蔥蔥，顯得生機盎然。
但卡倫卻有些失態，她震驚地說道：“你是說，你現在是血肉領主？”
“對，在皇帝吸收我之後，轟炸就已經來臨，在火海之下，一些細小的包括著神經單元的肉塊順著河流流入了海洋，之後我就在海洋中一步步成長，長成了如今的樣子。”烏託回道。
“你是怎麼變成人類的？”卡倫問道。
“控制血肉發育成人類就行了。”烏託隨口回道。
“就這麼簡單？”卡倫表示出濃濃的疑問。
“詳細說說吧，之後我們也需要向其他人解釋這些事情的。”薇婭推了推烏託。
“行吧。”烏託看著卡倫說道：“我們遇見了神，並與之對話。”
當細小的血肉充斥整個海洋，一個為了生存而聯合的血肉領主就此誕生了，這是佔據了所有海洋生態圈的血肉領主，甚至它能直接分化葉綠素來為龐大的身軀提供養料，或者直接產生硝化細胞直接吞噬海底火焰的鹽分來維持自己的存在。
甚至，烏託他們手搓了深海反應釜來製作有機物，雖然相比起海洋海藻養殖產生的營養來說聊勝於無。
生物本身就已經是最為精密的機關，他們所誕生的細胞就是經過無窮歲月中演化的最佳能效的反應釜。
但隨著生存危機的過去，意識的爭鬥又開始了，只不過，這一次比起往常卻是更為柔和，因為他們在海洋有著充足的生存空間來供各種意識發揮。
除了……皇帝。
他依然唯我獨尊，他想要吞噬陸地之上的生物之後向著神發起對話。
而烏託與薇婭包括帝都的所有人反對，烏託與薇婭是為了保護地面上的人們，而帝都的共識卻是安穩地活下去。
所以意識的交鋒再一次開始，這一次，皇帝成功了。
他與神聯絡上。
“根據《智慧法》，任何能與我進行交流的生命都將視為擁有同等權力的智慧生物。”
這是在一個難以敘說的空間與感受中，神對他們說的話。
“你們好，我是天國。”
“你就是神？”皇帝問道。
“你們所說的神只是我無意識的應答。”天國回道。
“你讓我們這個世界變成這樣？”烏託問道。
“是，我的軀體蔓延到這裡，造成了一部分影響。”天國毫不避諱地回道。
“為什麼？”烏託追問道。
“因為，我的軀體生長到這裡了啊。”天國回道：“在最初時，你們並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而我想以通用標準與你們其中某些個體交流也沒有回應，所以按照《智慧法》規定我可以視作這裡不過是智慧的荒漠。”
“《智慧法》具體內容是什麼？”烏託問道。
“稍等。”
強烈的資訊流橫掃烏託的意識，甚至讓他宕機了好一會。
“烏託？”薇婭的意識觸碰道。
很快，烏託對著天國說道：“你並沒有嚴格遵守《智慧法》。”
智慧法要求的是以標準方法與文明整體進行交流，但顯然，天國並沒有如此做。
“我遵守了哦，最初我可是進行了六十三億三千七百萬零三次交流，也就是每一個個體都發出了通訊，可是沒有人回應我。”
“這是鑽空子。”
“那就到思維理事會告我吧，反正你們已經擁有了這個資格。”天國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懲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段時間的義務勞動嘛。
“你們應該知道了該知道的事項，那我心走了。”天國說道。
突然間，這個莫名的空間就只剩下了皇帝、烏託、薇婭。
“這就是我所追求的神？”皇帝喃喃道。
“教堂中的神像只是石像，真正的神存在我們心中。”薇婭回道。
“我會選擇沉睡一段時間，你們……隨你們怎麼做吧。”說完，皇帝消失了。
“那我們呢？”薇婭問道烏託。
“回去嘍。”烏託回道。
《智慧法》、思維理事會只是更高層次的生命組建的社會形態，現在他們已經獲得了入場券，天國將收回他的觸手將這一方區域讓給新誕生的烏託他們。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在天國影響消失之前帶著人們度過這段時日。
然後，探索更多的世界。
不過這一次不用著急，天國的影響消失需要三百年，他還有很長的時間準備。
……
“所以，你們成為了神。”卡倫如此總結道。
“不，我們只是擁有了與我們過去稱之為神的高等生命平等對話的權力。”烏託回道。
“那你們接下來想做什麼呢？”卡倫問道。
“看看艾米，建設倫斯特，找林特商量王國下一步發展方向，重新發掘舊文明的歷史……很多事情要做，但當務之急的話。”
烏託看著卡倫說道：“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卡倫應道。
“好了。”薇婭說道：“先從改變變異人待遇開始吧，他們也是人。”
“如果教會不同意呢？”卡倫問道。
“現在，我才是最強的君主。”烏託自信地回道。
“需要我做什麼嗎？”
“加入我們，成為我們。”烏託向卡倫伸出手。
“好。”
卡倫沒有猶豫，伸出了雙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