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城猶如隕石落下,無盡的火雨侵蝕帝都,所有表面的血肉已經在高溫的炙烤中被蠶食殆盡,一整座城市落下之後產生的衝擊波更是將所有血肉連根拔起。
而帝都之上升起的大日吞噬了帝都表面,君主機關執行到高壓環境之下產生的自爆席捲的了整個帝都,即使是帝皇,也難以說自己能倖免於難。
天空之上,騎士們已經在薇婭的帶領之下降下,帝都已經是滿目瘡痍,地下空間被破壞,維持城市的地下生態已經被面上的建築徹底掩埋。
但深藏於地底的事物卻是在她腦海中那麼清晰。
“烏託,跟我來,讓娜你帶著其他人去另一處,其他人按照清除所有血肉。”她高聲命令道。
在大審判官執行天空城降下之後,現在的指揮官是薇婭。
“為什麼如此著急,飛行編隊的打擊即將到來。”烏託問道。
“皇帝還活著,他正在慢慢變強大!”薇婭高聲說道。
如此劇烈的戰鬥中,皇帝還活著?
騎士機關俯衝而下,刺破升騰而起的黑霧之後,他們進入被陰霾籠罩的帝都的上空,一個已經成為廢墟的城市。
蛋白質的焦炭味充斥整個天空,硝石、火藥、硫磺所有與爆炸有關的氣息不斷侵入騎士機關內部,即使有著濾網也能感受到,這裡被焚燬的意味。
殘餘未完全反應白磷熄了又燃、燃了又熄,而在這些點點星火包裹的帝國中,卻不可遏制的往下凹陷,這是天空城砸落的餘波所造成的。
而在中央,天空城最終爆炸的衝擊更是加深了整體的凹陷程度,如果上面如同小山一樣堆積的金屬被清理乾淨,這裡一定能形成一個湖泊。
只是當騎士看到這一幕時,一個問題縈繞在他們心中。
降下天空城,真的值嗎?
但已經降下了,騎士們首要的任務是找到血肉領主殘餘的思考中樞並破壞它!
“薇婭,你能感覺到嗎?”烏託問道。
騎士們或多或少都會對血肉孳孽有著奇異的感覺,但烏託從來沒有感覺到過。
“在天空城落下的地方,給我的感覺最為強烈。”薇婭操縱騎士機關駛入天空城所砸出來的大坑之上。
在這堆金屬下面,掩埋的正是帝皇,誰都不會認為在如此劇烈的爆炸中,帝皇能存活下來,但這是君主,任何萬一都要考慮到。
“這裡已經被金屬掩埋,我們怎麼清理?”烏託問道。
這是個問題,構成一整個城市的金屬大半堆積在他們面前,確實難以從這些破鐵中挖出他們想要的事物。
“或許,不用我們挖掘了。”
陡然間,薇婭操縱騎士機關拉昇,而烏託也緊隨其後。
這一切都是因為,地面在震動,好似有著怪獸在甦醒。
當金屬不斷抖落,地面不住的顫動時,一隻手臂,極為巨大的手臂伸出廢墟,這隻手臂殘存的只有受損嚴重的骨架了,甚至都做不出來更為精細的動作,但就是這樣一隻手臂,撐在了地面之上。
然後頓時間龐大的金屬巨人站起身來,破舊不堪的機關不斷向外洩露蒸汽,滋滋運轉的機關像是無數廢鐵堆疊在一起,被動力爐強撐著執行著。
“烏託!”薇婭高喊。
沒有猶豫,二人立刻左右衝向帝皇,手中的長矛已經對準了帝皇的駕駛艙,經過無數的衝擊,帝皇早已殘破不堪,駕駛艙甚至直接暴露在他們面前。
其內部黑紅色血肉早已碳化,但是表面不斷龜裂,像是爬行生物蛻皮一般。
薇婭已經能感受到,裡面的活力不斷增強,這是皇帝在甦醒。
剛才的衝擊沒能完全殺死它嗎?
但無所謂了,這副殘破的軀體連動都勉強,又則能攔住他們。
動能長矛剎那間刺入血肉之中,不斷轟鳴的動力爐不斷增添更大的動能,但凝滯感卻從矛頭傳來,有什麼東西抵住了他們刺入其中!
“薇婭,用炸藥。”
烏託猛然收回長槍,一隻手已經拿起了步槍,而肩膀上所搭載的炮口已經對準了那團不斷蠕動正在修復傷口的肉球。
轟!
強烈的衝擊之下,血肉也不過是一張薄紙,頃刻間就被一掃而空,但裡面露出來的事物卻是令烏託驚訝,竟然是一個覆蓋華麗花紋的金屬盾牌,槍械打在上面竟然一絲一毫的彈孔都沒有留下。
突然間帝都開始震動起來,碳化的地表竟然出現龜裂,鮮紅的血肉竟然再一次出現於地表之上,騎士們不得不再一次升空。
而不止於此的是,數十臺血肉騎士出現於地面之上,在如此強烈的衝擊之下竟然還有雪血肉騎士倖存。
甚至,他們通體噴湧而出的竟然是血色霧氣在,而不是白色的蒸汽。
此刻烏託面前的皇帝發出劇烈的顫動,好似有什麼要從核心破體而出。
“繼續攻擊!”烏託高喊,手中的動能槍不斷衝擊,核心已經運轉到極限,但這依然只能在金色的盾牌之上留下痕跡,而無法正面擊穿。
在薇婭這邊也是面臨同樣的困境,她無法擊破面前的防禦,明知道面前的皇帝正在不斷復甦,而他們卻毫無辦法。
“退開!”薇婭說道。
她能感覺到,面前的皇帝已經到了臨界點,一樣事物即將誕生了!
砰!
崩裂聲猛然爆發,黃金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裝備金色動能劍盾,通體甚至能看出有幾丁質作為填充的騎士機關出現在他們面前,中央不斷轉動的動力爐散發紅色粒子。
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騎士機關,其中蘊含的設計理念更是與現在騎士機關截然不同。
此時,薇婭已經來到了烏託身旁,她說道:“逸散在空中的事物血珀,皇帝以血珀作為燃料。”
血珀?!這玩意能燒?
但沒有人回答烏託的疑問,面前的黃金騎士機關以迅雷之勢衝來,手臂上的劍盾不斷延展,中央嵌入的動力爐不斷燃燒著血珀提供強有力的驅動。
突然間,皇帝所駕駛的騎士機關已經來到了烏託面前,劍盾鋒利的刃打擊在長槍之上。
如此強勁的力量?救主騎士機關竟然被壓制住了。
沒有猶豫,烏託瞬間按下了卡倫為他而設計的超限,整個騎士機關的壓力閥都被釋放彈到一個極限,再一次碰撞中,他們竟然不落下風。
有意思的設計。
突然間,烏託耳邊竟然聽見了皇帝的聲音。
不,他不是聽見了,這是皇帝的聲音從他心中傳出,這是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血珀可是蘊含神性的物質,由他所驅動騎士機關會更為強大,而且,然後後散發的物質會讓人成為騎士。
皇帝的聲音再一次傳來,但緊接而來的是猶如暴雨雷霆的狂轟濫炸,銳利的劍盾不斷刺擊救主騎士機關,而每一次攻擊都比上一次攻擊迅猛,即使烏託已經在蒸汽閥門最高的極限邊緣遊走,他的出力竟然也被騎士機關壓了一頭。
而在他耳邊,嘈雜的聲音不斷迴響,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已經充斥他的腦海。
救主騎士烏託,不愧於此名。
除此之外,痛苦、嘈雜、壓抑、煩人的合聲讓烏託心煩意亂,這是無法遮蔽的聲音,直接作用於他的心中,他不得不接收這些訊息。
不利機體效能之下加上精神無法集中,烏託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
而在一旁的薇婭,她在面對另一臺血肉騎士,同樣燃燒著血珀的騎士機關讓她苦戰,而回蕩於心中的聲音她比烏託聽得更清楚,更明確,這是帝都數百萬人在向她控訴皇帝。
當帝都融為一體時,彼此之間血肉交融,一切都好似沒有了秘密,曾經無法相互理解的人們在這一刻都能相互彼此的心情。
歡喜、悲傷、憂慮的心情是如此複雜,他們能為操縱機關時被割下的手指的人感同身受,也能同樣體會孩子們誕生時的喜悅之情,彷彿帝都人在此刻彼此原諒,放下了曾經渺小不堪的仇恨。
但是!但是!蠻橫的意識卻妄自尊大,迫使所有人為他的意志而屈從。
甚至他們在那一刻明白,他們所經受的所有災難困苦的根源都是因為皇帝!
是皇帝,罔顧帝國人的性命下令讓所有人進行轉移,造成帝國三十八萬人直接死亡,百萬人陷入困苦之中,是以皇帝為中心所構成的帝國秩序,讓帝國無數年來生活於此的人們陷入無盡的飢餓、貧窮、困苦,是君主與教會共同編制的規則讓大陸之上的人們陷入永恆的過剩。
他們都是多餘的,只有信奉神,遵循教會的規則才能迎來死後的平靜。
而現在,他們死了,軀體成為皇帝野心的養料,而精神卻永世被困在了樊籠之中,他們已經沒有了永恆的平靜,留下來的只有對皇帝的憎惡,與不甘的屈從,直到永世的沉淪。
此刻,帝都之上已經泛起了血紅的煙霧,血珀燃燒後的殘留物是騎士機關怎麼也過濾不去的事物,而騎士們已經感覺到,自己心中的聲音越來越強烈,耳邊的雜音也越來越多。
甚至,他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軀正在發生異變,未知的突觸在野蠻生長,異種的器官漸漸成型。
沐浴於血霧中的騎士們正在發生變異。
但了,他們依然在與血肉騎士戰鬥,只要他們的身軀還屬於自己,那就會一刻不停的戰鬥,只有消滅血肉領主,這一切才不會發生於大陸的另一側,他們才能完成自己對神明與君主的誓言。
當!
黃金劍盾與長槍再一次交鋒,這一次,烏託趁著這個機會與騎士機關拉開了距離,薇婭同樣來到了他們身邊。
“我已經開始異變了,眼珠開始分成多個視野。”薇婭說道。
“我還沒有,但已經有不適感。”
“這樣下去我們會輸。”薇婭直接點出了他們的處境。
而一道聲音卻在他們心中響起,你們有什麼辦法呢?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的監控之下。
而金色的騎士機關依然散播著血珀,似乎在等他們說完話。
“狂妄的傢伙。”烏託評價道。
“這就是皇帝。”薇婭回道。
此時,血肉騎士似乎有意地將騎士圍了起來,似乎在防止他們逃跑。
“為什麼停下來?”讓娜在擊殺一名血肉騎士之後來到這裡。
她的處境也不容樂觀,即使擊殺了一名血肉騎士還有更多,他們的數量即使比王國騎士少,但是由皇帝操縱的騎士機關所發揮的實力已經來到了與讓娜他們相差無幾的境界,普通騎士聯合起來也很難敵得過。
“讓娜,你帶著騎士們離開地面,我們必須有人確保轟炸計劃的執行。”薇婭說道。
“你們呢?”讓娜問道。
“我們來擊潰皇帝!”此刻薇婭已經操縱騎士機關向著黃金騎士衝去。
有意思,皇帝的聲音在眾人耳邊迴響。
“別讓我們失望。”讓娜見狀,也只能執行命令。
而烏託已經衝了出去,在血珀的異變之下,他好像變得不一樣了,在剛才,他竟然聽到了薇婭的聲音。
她說:“我來成為皇帝的一部分,你去正面擊潰他。”
一名能聆聽神諭的聖騎士,我吸收了很多聖騎士的思維,但是他們無一例外,屈從於我的意志之下,而你想和我融為一體之後來阻撓我?
薇婭已經操縱騎士機關不斷攻擊血肉騎士機關,白灼的蒸汽噴湧而出,超限已經啟動,在宏大的巨力之下,血肉騎士雙臂竟然被直接卸下,而駕駛倉外殼已經被掀開,露出了裡面不斷蠕動的血肉。
隨後,液壓門開啟,薇婭跳入其中淹沒於猩紅的血肉之中。
那就與我融為一體吧,聖騎士,薇婭!
動能槍再次轟鳴,在空中劃出華麗的軌跡,而金色騎士機關的劍盾也只是出現一些傷痕。
駕駛艙內的烏託已經感受到了,機體之間的令人絕望的差距,就好似血珀的燃燒構成了一個立場,讓他難以擊穿。
而在耳邊的聲音不斷干擾著他的思緒,他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去戰鬥。
突然,在他耳邊會想起一道聲音,我已經遏止了皇帝,用你的方法。
是薇婭。
你帶著這群畏畏縮縮的賤民就像反抗我?太天真了!
在我身後,是無數年來被壓迫的人們,我要帶著他們向你討一個公道!
突然間,金色的騎士機關的動作竟然變慢了,而烏託的心中竟然升起了無數暖流。
我不會辜負你們的。
動力爐猛然間迸發出無窮的火星,剎那間,烏託抓住了皇帝的破綻,直接貫穿了所有駕駛艙。
但還沒完,一切都還沒完,還有三十多臺血肉騎士機關在帝都之上,而中樞也完全沒有被破壞。
我會指引你。
其他人呢。
遵從我的命令都已經撤退。
那就由我來消滅皇帝。
……
最後的血肉騎士倒在了血肉之中,而在肉浪之下,思維的戰場尚未停歇,抽風似的血肉足以說明了一切。
我已經張開了進入思維中樞的通道,只是……
只是什麼?
騎士機關進不去。
我明白了,帶我過去。
你現在可以撤離,我來應付皇帝。
你快支撐不住了,對吧。
頓時間薇婭竟然沒有了聲音。
烏託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能視死如歸,在思維中樞被破壞之後,血肉領主就會邁入死亡,所有依存於血肉領主的思緒只會消亡。
而剛才幫薇婭的人,他們不想死啊。
那你想做什麼?這是皇帝在問烏託。
扼滅異變的源頭,皇帝!
剎那間地面上的肉浪不斷翻湧,所有思維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掙扎。
而此刻的烏託身上也已經出現異變,他的面容上不斷長出觸鬚、身上毛髮不斷延長,但幸好,還沒有影響行動。
烏託駕駛騎士機關來到了薇婭所引導的地點,此刻血肉已經徹底瘋狂,他們伸向天空,想要將救主騎士機關拉下來,但迎面而來的是一發溫壓彈,通往中樞的血肉瞬間被清空。
咔嚓,一枚炮彈落在地面上,烏託跳下騎士機關,向著漆黑的隧道前進。
腳步踩在柔軟的肉毯之上,像是曾經他曾經踩在豐茂的草坪上那般柔暖,他能感覺到,腳底下的肉壁正在慢慢蠕動,幫他運輸那枚極為龐大的炮彈。
是你嗎?薇婭。
沒有回答,他已經明白了薇婭所處的境地。
越往前,血肉就越來越平靜,好像薇婭已經沒有力量幫他了。
但無所謂了,烏託的異變並未讓他失去行動能力,他能自己帶著這枚炮彈往前。
砰!
血肉飛濺,剛才竟然有血肉伸出觸手想要攔住他,被烏託一槍點爆。
但這也證明,薇婭已經攔不住他們了。
烏託。
這是皇帝的聲音。
你難道不想與神對話嗎?
烏託沒有回話。
我已經明白了,將帝都血肉領主串聯起來,我們就用足夠的思維能力去支撐起與神的對話,而不是現在像是本能反應的輔助。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們這個世界為什麼變成這樣嗎?曾經的文明是多麼繁榮,他們強大、美麗、極其富有智慧,而我們現在的文明是多麼醜陋,這一切都是因為突如其來異變和神明。
你知道嗎,一場由神引發的大戰摧毀了一切,大地之上每日都是白晝,我們也不過是那個文明的倖存者,你真的不渴望真相嗎?你真的不想知道神是什麼嗎?
回答我啊!烏託!
回答我!
此時,烏託已經來到了中樞核心,這是由無數肉膜包裹的組織液,裡面無數腦子靜靜漂浮著,這是最大的思考中樞,擊毀了它,血肉領主就會陷入半癱瘓狀態,之後的事情就交給飛行編隊的白磷彈了。
烏託默默擊穿了肉膜,無陣列織液猶如浪潮一般湧出,而烏託絲毫沒有後退。
在他耳邊皇帝的聲音不斷迴響,但烏託手中的動作絲毫沒有停留。
烏託,為什麼不回答我!
皇帝吼道。
回答他的只有被放在中樞中央的炸彈。
無錯書吧在隧道處,烏託對準炸彈裸露的撞針,隨後一槍射出,轟鳴聲響起,而在他身旁,隧道出現無數裂縫,這是即將坍塌的象徵。
沒有思考猶豫,烏託立刻向後方跑去!他可不想埋葬於此,還有人等著他回去呢。
但在他耳邊,響起的卻是,你和我一起埋葬於此!
無數血肉伸出觸手攔截,手中的槍械不斷射出,卻也沒有絲毫的作用,這是血肉所充斥的甬道。
他已經被血肉所包裹住了。
看來要食言了,在血肉的纏繞中,烏託苦笑著。
對不起了,他滿懷歉意地說道。
隨後,烏託的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