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面前的圖紙，楊偉民又抬頭看向眾人。
廠長孫立業轉過身，獨自抽著悶煙。
張主任湊到旁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著什麼。
幾位科長都衝楊偉民投來複雜的目光。
“好，我看！”
楊偉民深呼一口氣，摘下眼鏡仔細擦了擦。
重新戴回眼鏡，開始翻閱面前的圖紙。
另一邊。
張主任表情糾結地偷瞧蘇長茂。
“出事我頂著，趕快去。”
孫立業看了一眼手錶。
催促張主任立刻聯絡上級，同意西漢斯的要求。
時間緊迫，不論徐天的技術有沒有可能。
又能不能取得創新。
孫立業都不可能在徐天身上浪費時間。
他是廠長。
必須為所有事情負責。
之所以不讓大家討論徐天的圖紙，並不是真的瞧不上。
實在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趙大力和一些工人，認準圖紙有可行性。
一旦有了其他人的支援，肯定要進入試驗階段。
怎麼試驗。
當然是要批給他們爐子了。
海州鋼鐵廠為全國幾大重大鋼鐵廠之一，每年都要各種生產任務。
每一個爐子，都有自己的任務。
上次突然下派任務，鍊鋼爐問題變得棘手起來。
既不能影響正常生產任務，還要如期完成上級任務。
這個節骨眼，鍊鋼爐本就不夠用。
再分給徐天一個爐子瞎胡鬧。
等於是要了孫立業的命。
“站住。”
看到張主任想要溜出去，蘇長茂厲聲將他呵斥住。
“蘇長茂同志，請你再繼續擺你的老資格了！”
“我是廠長，有權利安排海州鋼鐵廠的一切工作。”
孫立業看了一眼桌上的槍，冷聲道：“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我會詳細寫成報告，交給上級領導。”
“請你把路讓開，張主任要馬上聯絡有關部門，儘快和西漢斯達成進口合金購買協議。”
“出了事情，你和你帶來的徐天，能夠一走了之。”
“最多是被上級領導批評幾句，我是要負全部責任的！”
孫立業當場宣佈散會。
不但張主任要走，孫立業也要馬上離開，安排鍊鋼爐的分配使用問題。
令孫立業沒想到的是。
除了張主任邁了幾步，其他人一動不動。
“我命令你們，馬上回到各自崗位！”
“楊總工，你跟我去一趟辦公室，咱們好好商量一下，合金到了以後，應該製造合格的艦艇鋼。”
豈料，楊偉民像是沒聽到一樣，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的圖紙。
“你們！”
一連兩次下令，卻沒有人搭理自己，孫立臉上肌肉開始抽動。
趙大力工人出身，學了一些冶金方面的知識，但說到底也算不上是專家。
至於支援徐天的工人。
只會鍊鋼，完全不懂冶金。
這些人糊塗也就罷了，怎麼各部門科長，總工楊偉民也跟著糊塗了。
這些完全稱不上圖紙的東西，不可能為眼下的任務，起到一絲一毫的幫助。
反倒會拖後腿，耽誤正常的工期。
“我最後命令你們一次，馬上回到各自崗位！”
“否則，全部停止檢討。”
“我會向上級部門申請，從兄弟工廠調派一批人過來，接替你們的工作！！！”
說罷，孫立業走到蘇長茂面前。
目光憤怒地注視著對方。
“蘇長茂同志，你必須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負責！”
“你不是來給我們提供幫助，而是破壞，干擾正常生產。”
“如果你現在帶人離開，我會酌情上報，如若不然……”
“延誤國產軍艦竣工這個大帽子，你絕對戴不起。”
孫立業冷聲警告道。
“哈哈哈……”
蘇長茂放聲大笑，聲音中充滿了輕蔑。
“你笑什麼。”
孫立業沉聲道。
“我不是笑，我是在為海鋼鳴不平。”
“堂堂海州鋼鐵廠，夏國六大鋼鐵廠之一，竟然會有你這種廠長！”
“難怪楊偉民會畏手畏腳，難怪其他的技術人員，只懂冷眼旁觀，嘲笑他人。”
“原來原因在你身上。”
蘇長茂不客氣地訓斥孫立業，犯了嚴重的本位錯誤。
只顧一家的個人利益，不顧全盤大局。
對於會影響自己，影響鋼鐵廠的事情，不是故意推諉，就是扯皮敷衍。
為了完成任務，妥協屈服。
一次次地大搞“選擇題”。
孫立業是海鋼廠長，全場上下的確要聽他的命令。
但是別忘了。
海鋼不是孫立業個人工廠！
它是國家的，屬於整個夏國！！！
“你不但有本位錯誤，而且你還有一個更大問題。”
“看不起群眾的智慧，只相信權威專家。”
無錯書吧“專家的話，我們要聽。”
“群眾的意見，我們更要聽。”
蘇長茂早就看出來了。
孫立業不提看技術，只顧東拉西扯。
肯定有他的小算盤。
隨著楊偉民被說服，認真審閱徐天的圖紙。
孫立業突然宣佈散會。
很明顯。
他根本不想讓圖紙技術透過稽核。
此時此刻，蘇長茂如果再看不出來。
他就白當了十幾年軍代表。
“我尊重科學有什麼不對？”
“要求全廠完成上級的任務，難道也是錯的嗎？”
“下鄉知青能搞出革新方案，還要科學家幹什麼？”
孫立業反唇相譏。
不論是下鄉知青，還是廠裡的普通工人。
他們都不具備相關的冶金理論基礎。
“你已經無可救藥了。”
蘇長茂嘆了口氣。
跟這種人生氣，屬實犯不上。
句句聽起來都在理。
句句不離唯生產力論。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這不是你能研究出來的！！！”
楊偉民“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看向徐天的目光中充滿了震撼。
趙大力連忙問道：“楊總工，圖紙有什麼問題嗎？”
“有……有大問題！”
楊偉民指著手邊的一張圖紙，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他怎麼可能有辦法，控制鋼液低氧。”
“稀土金屬低氧的問題，他也有辦法。”
“理論上說不通，理論上絕對說不通。”
楊偉民哆哆嗦嗦地掏出鋼筆。
在其中一段內容底部，畫下橫線。
“廠長，你過來瞧瞧。”
“嗯！”
見狀，孫立業邁步衝過來。
這一看不要緊。
孫立業整個人都懵了。
說好的國產合金技術。
圖紙裡，怎麼還有鋼材冶煉工藝？
碳素鋼冶煉工藝，還是合金鋼工藝？
完全看不懂！！！
孫立業錯愕難當地望著楊偉民。
楊偉民喃喃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