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在空中炸開,一陣腳步聲在影院中響起。
影院熒幕上夏娃帶著瓦力突破音障劃破天空,他們互相呼喊著對方的名字緊緊相擁,結局皆大歡喜,音樂溫暖人心。
熒幕前耷拉著腦袋的男孩走到舞臺中央,舉起手中的蒲公英花束,抄起話筒深呼一口氣,看著場中一個穿著淺綠色棉布裙子的姑娘一字一頓說:
“陳雯雯,我喜歡你。”
……
路明非晃了晃腦袋,試圖緩解一下那股因為宿醉後還沒醒酒帶來的酸脹感。
這種感覺在諸神黃昏一戰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經過強化後的血統讓路明非的身體素質跟初代種沒什麼區別,頭疼發熱這類症狀幾乎在他的身上消失。
雖然還是會醉酒,但宿醉後爬起來三刀砍碎次代種龍族復興夢也就是順手的事。
路明非嘟嘟囔囔的說媽的改天真應該敲打敲打那幫負責採購的混賬,這都在哪買的假酒,怎麼喝完還做上這種神展開的夢了?
不過在第三視角下看自己做著曾經沒來得及做出的表白,這種感覺還真挺奇特的。
說著路明非緩緩睜開眼睛,身體給他一種陌生虛浮的感覺。
入眼先是一道微弱的光,還沒等路明非看清,一張熟悉的臉就湊到了他的眼前。
無錯書吧陳雯雯在聽到路明非簡短的表白後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不急不慢的湊到路明非舉起的蒲公英花束前,輕聲對路明非說:
“抱歉,你是一個好人,但我暫時真的不打算談戀愛,我們也許更適合做朋友。”
“陳雯雯?”
陳雯雯在說完後見路明非傻傻的站在原地,還以為他是因為表白被拒絕傷心過度,剛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
結果路明非就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指著她說:“你不是在山區傳教的時候失蹤了嗎?”
那場最後的決戰雖然以混血種的慘勝結束,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對這個世界造成了一些影響。
比如各種自然災害在各地頻發。
陳雯雯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居然跟著一夥常在一起禱告的教徒專門跑到一些災害嚴重的山區傳教。
結果趕上了山體滑坡,就此失蹤再也沒有任何訊息。
路明非說完後一陣鬨笑聲應聲響起。
“表白失敗想裝瘋賣傻混過去嗎,也不至於這麼咒人家吧?”
“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路明非嗎?又是表白又是編故事的。”
就連一向嫻靜的陳雯雯,臉蛋都被路明非這一番話憋得通紅。
指著路明非你你你,你了半天到底還是因為良好的家教沒有說出什麼過分的話。
只是抿了抿嘴小聲說:“路明非你如果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那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周圍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和眼前女孩那一頭細軟的頭髮晃動散發出的梔子花香,讓路明非的頭腦恢復了一些清明。
陳雯雯的棉布裙子也隨著她的情緒波動而不斷起伏。
顯露出了陳雯雯隱藏在裙子裡纖細的身材,路明非甚至還藉著電影院微弱的燈光,隱隱的看到了裙子裡的弧形輪廓。
路明非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著這個許久未見,本以為永遠不會再有什麼交集的女孩。
陳雯雯今天穿著一身簡單的棉布長裙,頭髮散開自然的搭在肩膀上,只露出一小節白皙的脖頸。
臉上不施粉黛,嘴唇微微嘟起,滿臉都寫著青春二字。
長裙遮住了陳雯雯大半條腿,只有腳踝稍上的小腿部分露了出來,腳上踩著一雙運動拖鞋,露出了微微泛紅甚至能隱隱看清青色血管的腳背。
十枚精緻修剪過的圓潤腳趾,正因為路明非一番莫名奇妙的話而一同用力表達著陳雯雯的心情。
路明非環顧四周,一張張塵埋在記憶深處稚嫩的臉正四散坐在放映廳紅色的座位上。
雖然大部分人的臉上都掛著嘲弄,但路明非看著他們卻覺得莫名的親切。
路明非快速的掠過了大部分同學,只在兩個人的臉上稍作停留。
一個是坐在放映廳出口旁的座位上,盯著路明非表情無悲無喜,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的蘇曉檣。
一個是已經衝到第一排捲起袖子對他怒目而視的趙孟華同學。
“路明非,你他媽怎麼說話呢!”趙孟華含怒吼道。
這下路明非就算再遲鈍,也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什麼情況了。
不過讓路明非不理解的是自己好好一個屠龍英雄秘黨領袖,在擊殺了四大君主和那位黑色皇帝后,滿身榮譽繼承了卡塞爾學院校長的職位。
接著累死累活的帶隊執行部精英小組滿世界跑,去獵殺還在活動的龍族次代種,基本解決掉了混血種世界中的大部分潛在和明面上的危機,終於回到學院過上了每天跑到那位繼任了守夜人職位的師兄居住的閣樓上喝酒混日子的生活。
結果就因為兩人在最後一次醉酒後隨口一句如果這個世界一開始就沒有龍族,沒有混血種的話,他們會過著怎樣的人生。
再一睜眼就真給他送回了自己人生中最衰的十八歲?!
三十歲的路校長,對記憶裡這個放映廳中十八歲的衰小孩已經有些陌生。
路明非還在吸收著頭腦中混亂的記憶。
大部分記憶還是跟路明非原本所經歷的大差不差,只有一些細微的改變。
比如他還是寄住在嬸嬸家,爸媽每月會打錢回來,偶爾還會有一封信寄來跟路明非聊聊他們最新的考古發現。
比如陳雯雯和趙孟華兩人的關係還只是停留在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路明非好歹藉著文學社表演活動牽過幾次手,趙孟華甚至連陳雯雯的頭髮絲都沒摸到過。表白什麼的趙孟華本想等到過幾天全班聚會時再說,結果就給了路明非半路截胡的機會。
比如路明非沒有選擇出國留學更沒有收到那張來自芝加哥的郵件,而是按部就班的參加高考還因為英語競賽獲獎加分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學校,巧的是跟陳雯雯還是同一所學校,這也是為什麼路明非會鼓起勇氣表白的原因。
比如這次沒有一個開著法拉利的紅頭髮漂亮妞踢開大門帶著他瀟灑離開……
總而言之關於龍族,關於卡塞爾,關於混血種的一切,似乎都被剔除了路明非的世界中。
“誒!別以為裝死就能躲過去,人家好好的一個小姑娘你剛才那是說什麼呢!”
“就是就是,還在那站著不動了,咱們是來看電影的不是看小丑的,還不趕緊下來!”
路明非愣神的功夫,趙孟華座下兩大狗腿徐巖巖,徐淼淼也衝了出來。
路明非聽著趙孟華幾人對他的嘲諷和鄙夷無聲的笑了笑,沒頭沒腦的在那對這幾人說:
“趙孟華你以後沒事可別半夜跑去地鐵站探險,遇到好姑娘珍惜一點,千萬別朝三暮四的傷害了人家。”
說完又說起徐家那兩兄弟:
“以後踏踏實實上班就好,也不是什麼富裕家庭別跟著老趙瞎創業湊熱鬧,本來就不厚的家底全被你們倆敗光了。”
“你你你他媽……”
徐巖巖聽了路明非的話後以為他還在那裝瘋賣傻故意挑事,腦袋一熱就想著上去拉著路明非說道說道,結果剛上前一步就被震在了原地。
因為路明非放下了一直舉著的蒲公英花束,露出了藏在花束後的眼睛瞥了徐巖巖一眼。
雖然還是那個亂糟糟的雞窩頭,身上也還是那件洗的發白發皺的寬大T恤,但路明非就站在那裡,卻給徐巖巖一種彷彿在叢林中誤入猛虎領地的壓迫。
恍惚間他就像是回到了那個被小混混堵在巷子裡的午後一樣,讓他在冷氣充足的放映廳裡竟有些燥熱,一時間有些摸不準路明非的路數就沒有貿然動手。
徐巖巖還以為路明非表白失敗精神受到什麼刺激,原本躍躍欲試還要上前,現在直接僵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結果路明非完全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轉身對陳雯雯輕聲說了句知道了後,就徑直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走到門前還順手把那束蒲公英花束塞進了大門邊上坐著的蘇曉檣懷中,說了句讓叔叔少喝點酒,多注意身體。
看著眼前放映廳的大門,路明非忽然想起他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個說法。
人一生裡總有那麼幾個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天堂之門洞開,上一次路明非等了十八年等到那個紅頭髮的女孩在他最衰的瞬間推開了那扇門。
現在路明非再次站在門前,他左手扣在門把手上輕輕一推。
暗淡的路燈透過縫隙斜照進來,路明非在光影下背挺得筆直,影子穿過門縫就像一柄出鞘的古刀。
陳雯雯在舞臺上看著路明非刀鋒般冷冽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恍惚,看慣了路明非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忽然身體筆挺了起來加上那點路燈的點綴,倒顯得現在的路明非格外陌生。
推開門後一陣潮溼的晚風撲面而來。
路明非深呼了一口屬於十八歲的空氣,沉默地走出了放映廳。
這次他自己推開這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