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蒼白的手掌浮起淡青色的血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顫,床單在掌心下皺出扭曲的紋路。
她呼吸很輕,輕到幾乎消失,可胸口起伏的弧度卻越來越大,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體內膨脹。
即將撐破這副單薄的皮囊。
“詩予...”
段諾語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少女輕輕地撐著床沿,溼透的墨髮垂落,髮梢的水珠無聲地滴在床單上。
房間裡安靜得過分,只有窗外暴雨的喧囂不斷傳來,雨點拍打著玻璃,發出密集而沉悶的聲響。
“你真的只是在向我詢問我嗎?你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帶著威脅性的恐嚇嗎?你已經失去了正常人該有的思想,你完全不懂什麼是喜歡。”
段諾語呼吸微微一滯,但很快穩定下來。
他指節收緊,又鬆開,隨後抬起眼,直視少女的雙眸,目光平穩而清晰,沒有躲閃,更沒有畏懼感。
他沒有退縮,沒有敷衍,只是直白地,認真地迎向她。聲音很沉,帶著一種近乎肅然的冷靜,像是要穿透她眼底那片幽暗的迷霧。
“你想讓我害怕,從而畏懼你,服從你,向你認錯。你並不是在對待喜歡的人,而是在對待如同你玩具的我,為了徹底馴服我,你才會將自己偽裝的如此美好。”
“你想讓我永遠都離不開你。”
“徹底...沉迷在你的幻想中。”
白詩予瞳孔劇烈收縮,指甲陷進掌心。
他的話語像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剖開她精心構建的偽裝,將那些陰暗潮溼的念頭全部暴露在空氣裡。
她呼吸開始失控,胸口劇烈起伏,耳邊嗡嗡作響,彷彿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顱內爬行。
“你不是想知道嗎,那我就再說一遍。”
“你所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滿足,你壓抑許久的慾望,為此你逐漸沉迷在自己所構建的幻想中,用幸福家庭、喜歡、生小寶寶當做你滿足慾望的藉口。”
“你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
“你的喜歡是建立在慾望上的。”
“對此你不惜用極端的方法,來更好的保護你所構建的幻想中,如果有人試圖打破你的幻想,你不惜用極端方法,來保護自己的世界不被破壞。”
他的聲音還在繼續。
一字一句,清晰得可怕。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釘子。
狠狠釘進她的神經。
“你...”
“閉嘴!”
白詩予嘴唇微微顫動,喉嚨乾澀的發疼。她想要反駁,想要尖叫,想要捂住耳朵。但身體就僵在原地,只能任由那些話語在腦海中不斷迴盪,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再也無法否認。
“我...我...我...”
他話語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狠狠刺進白詩予最脆弱的偽裝。她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鋒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渾然不覺得疼痛。
她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在瞳孔中劇烈震顫,彷彿在抗拒著什麼可怕的現實。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肺部刮擦。
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變形,段諾語的身影分裂成無數個重疊的幻影。耳邊響起尖銳的耳鳴,蓋過了一切聲音。
意識開始分崩離析。
理智與瘋狂在腦海中撕扯。
“可即便如此...我也喜歡你。”
他聲音很輕,卻像一道溫暖的光,刺破她混沌的意識。白詩予顫抖著突然凝固,感到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自己,將她那溼冷的身軀緊緊擁入懷中。
少年體溫透過衣料傳來。
他話語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認識到真正的自己沒什麼可怕的,我並不會因為這樣的你,而討厭、不喜歡,但對比這樣的你,我更喜歡勇敢面對現實、承認錯誤的你。”
“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一次兩次其實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執迷不悟。我不希望你變成這樣的人,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永遠覺得自己是對的。”
“我希望你能反思自己。”
“慢慢的改變。”
白詩予瞳孔微微擴大,呼吸仍有些急促,但顫抖的手指卻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角。淚水終於決堤,混合著髮梢滴落的水珠。
少年溫熱的胸膛傳來令人安心的心跳聲,白詩予攥著他衣角的手指慢慢鬆開力道。
她將整張臉深深埋進他的懷抱,鼻尖繚繞著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那些尖銳的耳鳴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低柔的嗓音,像一泓溫水,一點一點化開她緊繃的神經。
她呼吸逐漸平復,顫抖的肩膀也終於放鬆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我不用你這麼快想明白,這件事本來就是需要時間。有時候你也不用太過自責,我能理解你,我怎麼會怪你呢,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拍著她的後背,段諾語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麼易碎的夢境。他手臂環著她,另隻手早已準備好乾毛巾,指尖隔著柔軟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溼漉漉的髮絲。
白詩予手臂悄悄環上了他的腰,指尖先是試探性地揪住他的衣襬,而後突然收緊,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般死死摟住。
她的臉深深埋在他的胸口,鼻尖抵在溫熱的布料,呼吸間都是令人安心的氣息。
這懷抱太過熟悉,乾燥的暖意,穩定的心跳,還有輕拍後背的節奏。
恍惚間,她想起小時候發燒的雨夜,母親也是這樣用毛巾裹住她溼漉漉的劉海。
那些被體溫暖過的被子,和落在額頭上輕柔的晚安吻,此刻都重疊在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間。
白詩予懷抱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
她指甲幾乎要透過衣料陷進他的面板。
“……”
我...怎麼可能會去承認。
他這些自以為的話語。
自以為很瞭解我。
白詩予聲音悶在他的衣衫裡,輕得幾乎要被呼吸聲蓋過:“跟你在一起...我總是會想到媽媽,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可她...已經不在了。”
“所以我很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我這麼喜歡你。我的家庭從小就是不完整的,所以我長大後才會想去組建幸福的家庭。”
“諾語你...唯一一點讓我不滿意的地方,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我。你把我貶低的這麼邪惡,似乎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你彷彿看不見我對你的付出。”
“你...想離開我就直說。”
“不用拐彎抹角。”
她聲音輕得像羽毛。
段諾語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纏著髮絲。
他剛要啟唇,白詩予忽然抬頭,眼底卻結著冰,聲音輕飄飄地刺過去:
“話說的這麼好聽,不想讓我執迷不悟,想讓我改變。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聽完你的話後,會感動的不行,然後乖乖聽你的話?”
她緩緩直起身子,溼漉的髮絲垂落在肩頭。
她抬起雙臂,像纏繞的藤蔓般環住段諾語的脖頸,指尖若有似無的擦過他的後頸面板。
冰涼的令人戰慄。
“這樣你才好順利離開我。”
她湊近他耳邊,吐息溫熱,聲音卻像是淬了冰:“用一系列的話語當藉口,其實也只是想去見情人而已。”
“畢竟初戀,最讓人難忘。”
白詩予凝視著他,眼中的鋒芒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朧的柔軟。她指尖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動作小心翼翼。
“沒關係的,我不會生氣。”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帶著微微顫抖。她瞳孔失去了焦距,黯淡得如同蒙塵的玻璃珠。
“我怎麼會生諾語的氣呢,這都是我的錯。如果你的第一次是我...你忘不掉的人就會是我了。”
“你肯定是被那個女人迷惑了,你喜歡的人還是我。是我對不起你,之前我們發生關係都是迷迷糊糊的,或者是你被迫的,沒有讓你感受到我對你真正的愛。”
“現在...我就讓你好好感受。”
無錯書吧“這樣你就會忘掉那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