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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多。
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下來,厚重的雲層壓得很低,空氣中瀰漫著潮溼的水汽,彷彿隨時會落下雨來。
街道兩旁的店鋪早已亮起燈光。
霓虹在漸濃的夜色中格外明亮。
肯德基上,紅白相間的招牌,在街角規律的閃爍著,透過落地窗玻璃能看到裡面熙熙攘攘的顧客。
“小姐你總得停下來休息一下吧,”星期五跟在少女身旁,關切道:“你都已經找了快三個小時了,我倒是還好,但你要為霜霜考慮吧,都已經跟著你跑了三個小時了。”
“小姐我知道你擔心段諾語先生,看小姐你這樣,你估計知道他要去幹嘛。但咱再擔心他,也要為自己考慮吧,萬一你累壞了怎麼辦。”
慕秋晚突然停下腳步,裙襬隨著她的動作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度。她微微轉過頭,那雙如紫寶石般剔透的眼眸,此刻卻暗沉得可怕,瞳孔深處彷彿有濃稠的黑霧在翻湧。
她開口,聲音帶著刺骨的寒意:
“你可以不跟過來。”
星期五聲音戛然而止,它驚恐地發現慕秋晚眼底那些黑氣正在具象化。
路燈的光線照在她臉上,卻像是被吸收了一般,讓她的輪廓顯得格外陰森。
“……”
後方,冷無霜透過肯德基明亮的玻璃窗,目光落在那兩道熟悉的身影上,意味不明的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回過頭,快步跟了上去。
“唉~小姐真是...”星期五原地未動,有時真不明白她是這麼想的:“段諾語先生應該是去執行什麼重要的事情了,彆扭的小姐本來還說不想管他,他愛幹嘛幹嘛。
“結果...車開到一半突然叫人掉頭,又回到了這裡。唉~真不知道小姐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估計是怕段諾語先生出什麼事吧,小姐這個人還真讓人難琢磨。”
“估計霜霜也累了。”
“不能讓小姐再這樣找下去。”
“霜霜你也過來...”
星期五轉頭話剛說到一半。
唰!
一道身影突然從它身側掠過。
“你們兩個怎麼都跑了!”星期五機械音徒然拔高,顯示屏上跳出驚慌的表情(Σ(っ°Д°;)っ),它的小軲轆瘋狂轉動起來,在潮溼地面上擦出摩擦聲。
“小姐!霜霜!”
“別丟下我——!”
“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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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德基店內。
炸雞的香味混合著空調的冷風,從自動門開合間不斷溢位,與街道上汽車尾氣的味道交織在一起。
角落的位置籠罩在暖黃的頂燈下,兩杯冒著水珠的可樂在桌面上留下環狀水痕,餐盤裡的是全家桶套餐。
“……”
目前情況有些超出計劃。
沒想到她自己就能恢復。
段諾語坐在沙發外側,面前的炸雞一口未動。他像是在想著什麼事情,目光漸漸渙散。
原本就已經想好了,她大機率是不敢跟慕秋晚搶的,因為心底還存在愧疚,因此會躲起來跟自己作鬥爭。
而我就需要在這時候出現,幫助其做一系列的心理疏導,讓她漸行暴露,面對真實自我。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後面再慢慢來,耐心的幫她治療。
但沒想到...
她就是薔薇?她要成為副人格?
什麼鬼?
有點搞不懂。
已經超出預料,脫離了原本的計劃,看似已經恢復可能也只是表面。後面就不得不將事實告訴她,不管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這這都是無法改變的。
“你怎麼都不吃啊。”
白詩予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段諾語回過神,轉頭看去。
少女面前炸雞桶吃得剩下幾塊碎渣,她嘴角沾著亮晶晶的油光,手裡還捏著吃了一半的漢堡,腮幫子微微鼓起,像只貪食的倉鼠。
她指尖沾著些沙拉醬,餐盤裡散落著骨頭。
她眨了眨眼,長睫毛在燈光下撲閃。
“你...這麼快就吃完了...”段諾語愣了一瞬,有些驚訝,像是沒想到少女會吃得這麼快。
吃的還挺多。
“怎麼啦,吃的快不行。”少女聲音含糊地嘟囔著,耳尖卻悄悄紅了。
“你看什麼...如果想吃的話。”
“那我把我手裡的漢堡分你一半好了。”
段諾語喉嚨間溢位一聲輕笑,手指捏著紙巾,輕輕擦過白詩予唇角。少女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睫毛像小扇子般撲閃,在燈光下投出稀碎的陰影。
“喏,給你吃一口~”
她舉起手中的漢堡,遞到他嘴邊。
段諾語輕輕搖頭,卻見她立刻鼓起腮幫子,鼻尖皺起小小的弧度,從喉嚨裡擠出一聲軟糯的。
“嗯——”
尾音拖得長長的,像只耍賴的小貓。
他無奈,低頭輕輕咬一口。
白詩予頓時眉眼彎彎,卻在下一秒發現他臉頰上沾了一抹奶油。少女指尖點了點自己臉上相同的位置,見他困惑地眨眼,便伸手撫上他的臉頰。
少女忽然傾身向前,髮絲垂落時掃過他的下巴。她微微張開粉唇,探出粉嫩的舌尖,像小動物般輕輕舔去那抹奶油。
溫軟一觸即離。
卻讓段諾語呼吸一滯。
無錯書吧“好啦~”
白詩予退開時,眸子亮晶晶的,唇邊漾開兩個甜蜜的小梨渦。她歪著頭,泛起的笑容散發著令人心軟的甜意。
“諾語~”
“我們等會兒要去哪玩呀?”
“還是說...我們直接回家...”
她眼底盛著狡黠,舌尖快速劃過下唇。
...............
夜色如墨。
河岸邊。
路燈在長河中投下稀碎的金箔,晚風掠過時,水面泛起粼粼漣漪,像誰打翻了一匣碎星。
白詩予在前方蹦跳著,純白裙襬隨著步伐輕盈翻飛,宛如夜色中綻放的曇花,每次轉身都帶著一陣甜暖的風。
段諾語靜靜跟在後面,眼底沉著化不開的暗色。他目光始終追隨著她,看她髮絲被風揚起時露出的後頸,看她踮起腳尖時裙襬蕩起的弧度。
看她回過頭時,眼中猝然亮起。
“諾語...”
少女忽然轉身,晚風恰在此刻掀起她的長髮,月光如流水般傾瀉而下,為她鍍上一層濃濃的銀輝。
裙襬在風中綻開,像一片柔軟的雲。
站在路燈的光暈裡,白詩予雙臂舒展,裙襬被夜風掀起溫柔的波浪。她墨瞳裡只盛著他一個人的影子,溼漉漉的目光像揉碎了整條銀河的星光。
“我要抱抱~”
這聲撒嬌,帶著蜂蜜般的粘稠尾音,軟得能掐出水來。她指尖在空氣中抓了抓,像只討要寵愛的小貓。
.
河對岸。
燈火在夜色中連成一片朦朧的光帶,船駛過時拖曳出長長的水痕,將倒映的霓虹攪成流動的綵綢。
“是這裡沒錯呀,我剛才問了一圈呢。”
星期五的顯示屏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的光,小輪子碾過路面碎石,發出稀碎的咔噠聲。
“定位顯示也是在這附近。”機械臂撓了撓天線腦袋,星期五的電子屏上跳出困惑的表情。
“……”
慕秋晚站在鏽跡斑斑的鐵欄杆邊。
夜風掀起她銀色長髮,露出蒼白的側臉,月光為她鍍上一層冷清的銀輝,卻照不進那雙黯淡的眸子。
湖面平靜得像是漆黑的玻璃,倒映著她支離破碎的影子。她望著水中微微扭曲的倒影。
她忽然覺得那就像自己此刻的心。
深處已被酸澀的痛處,腐蝕得千瘡百孔。
她想要找到他,或許內心深處...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的念想,像風中搖曳的燭火,明明知道隨時會熄滅,卻還是固執地不肯放手。
“小姐你不用擔心。”
星期五輕鬆愜意的聲音傳來:“段諾語先生不會出什麼事的,你這麼著急找到只會給他添麻煩,我看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好了,他那邊自會有辦法。”
“如果小姐你是擔心他在外面有女人的話,那更不可能了。段諾語先生怎麼看都是個正直的人,估計早就已經看出你喜歡他了。”
“他對你我看也有感覺的。”
“所以說你不用擔心。”
“段諾語先生怎麼可能...”
星期五電子音忽然戛然而止,顯示屏上的表情突然定格成僵硬的(⊙_⊙)。它順著慕秋晚的視線轉動,機械關節發出“咔”的輕響。
少女側臉褪盡血色,連唇上最後一抹血絲都彷彿被雨水沖刷殆盡。她瞳孔劇烈收縮,倒映著河對面、路燈下交疊的身影。
雨絲越來越密,在她睫毛上凝成細碎的水滴,可她卻連眨眼都忘了,任由冰涼的雨水順著下顎滑落。
滴在湖面上,盪開一圈微小的漣漪。
她望著那漣漪消散,忽然覺得自己的執念也是如此可笑。那些輾轉反側的夜晚,那些小心翼翼的期待,那些自欺欺人的藉口。
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泡影。
她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帶著一陣刺痛,卻也讓她混沌的思緒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眸子中,最後一絲光芒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
“果然...”
慕秋晚指節輕輕一顫,最終緩緩鬆開。那聲低語幾乎被雨水吞沒,像一聲嘆息,又像一句道別。
她轉過身,裙襬劃出一道冷冽的弧度,整個人彷彿被雨幕吞噬,漸漸模糊了輪廓。
“小姐...”
星期五默默跟上去,輪子碾過潮溼的地面。
“唉~”
輕輕嘆息,冷無霜站在原地,目光最後掠過河對岸的燈火,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什麼也沒說,轉身跟了上去。
...
細雨漸漸稠密。
雨滴在河面上濺起無數細小的銀圈,倒映出岸邊相擁的剪影。少女揚著臉,瞳孔裡盛著毫不掩飾的愛意,睫毛上沾著稀碎的雨滴,在路燈下閃爍如星屑。
她踮起腳尖,唇緩緩靠近。
卻在即將觸碰他的瞬間,
少年側頭避開了。
白詩予怔了怔,隨即眼尾彎起一抹了然的弧度,聲音像浸了蜜糖般粘稠:
“這裡沒人看。”
“親完...我們就回家。”
“好不好?”
輕輕將她從懷裡推開,段諾語微低著頭,溼漉漉的髮絲垂落,遮住那雙晦暗不明的眸子。
他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們明天...就不能再見了。”
河面掀起一陣風。
打碎了他們交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