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離轉臉看去,正對上一張腐朽殘破的臉。
面板灰敗,眼眶外與下巴都露出森森白骨,脖子以下,所有沒被衣服包裹的面板,都被白色紗布纏繞,偶爾能看到些許外露的血肉與白骨。
說話間,一股腐敗腥臭從那人口中傳出。
追離第一反應是嚇了一跳,不明白哪來的畸變人。
隨後便是感覺一陣胃裡一陣噁心翻湧。
這是在嘴裡養蛆了嗎?
那麼臭?
追離忍住想要捂住口鼻的衝動,應聲道:
“是!”
這趟差事追離是給鎮邪司打下手。
畢竟剛轉正的獄卒,在他人看來只是個血煞訣都沒入門的小菜鳥,沒有外放氣勢,旁人也無從得知他的修為。
“打雜的?”
那人嘟囔了一句,將臉貼近追離仔細打量著他,滿口腐爛黑牙差點懟到追離眼睛裡,這次追離看清楚了,他嘴裡還真的有蛆。
好在那人立刻扛著把大劍便轉過身去,丟下一句話:
“咱們出發,今天要到清水村,調查失蹤人口,動作快點。”
什麼情況?
為什麼鎮邪司的差役也會有畸變人存在。
心中困惑不已,追離抬腿準備跟上。
可忽然,又有一張油膩肥臉懟了上來。
又來一個!
滿臉笑容,擠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讓人看不透其想法。
追離能明顯感覺這人不懷好意。
和追離一樣,胖子李富也在打量追離。
這就是盧公子吩咐讓盯著的小子?
除了相貌俊朗帥氣些,也沒什麼特別的。
李富藏在袖中的手緊握一枚精緻骨哨,這是盧公子動用暗子從封印室中取出來的。
只要與這小子獨處時吹響骨哨,就能確認扒皮鬼是否在這小子身上。
若是不在便罷,若是真在這小子手上,那便留不得他性命了。
李富被肥肉擠壓的眼中露出一抹兇光,讓人無從感知,他笑呵呵道:
“追離小兄弟是吧?走過去那位是陶賢陶捕頭,我叫李富。之後去除魔會很危險,可是你只要聽我們的,我們會好好保護你的。”
說著李富伸手拍向追離肩頭,血煞之氣向掌中匯聚。
尋找扒皮鬼,也不一定非要單獨用骨哨,直接用血煞壓制,如果扒皮鬼真附在他身上,便會直接顯現。
正好在鎮邪司門口,就地格殺,之後再把封印的扒皮鬼從鎮邪司中偷出來,不也簡單嘛。
如果沒有扒皮鬼也沒事,重捏下肩膀,給新人一個下馬威,也沒人會說什麼。
心中確定計劃,李富臉上笑意越發濃烈,就在即將觸碰到追離肩頭時。
一隻白嫩無骨的小手輕輕一撥便將他推開。
一道身影推開了李富,代替其站在追離面前。
霎時間,追離只覺得眼前被一座小山佔據,低頭看去,卻是一個揹著巨大揹簍的女孩。
“這個你揹著。”
女孩腰部一扭,把身後小山般的揹簍甩到了追離懷裡,嘴裡快速噴吐:
“降魔杵、封鬼棺、鎮魂釘、鎖魂鏈……這些都是我爹給我的寶貝法器,你可背好了。要是弄壞了,我要了你的命。”
此時追離才注意到,這揹簍上裝著許多法器,無比沉重。
再看那個女孩,扎著雙馬尾,腰挎兩柄彎刀,一手提溜著胖子李富的耳朵向前走去,那樣子,活像是小雞仔抓著大肥豬。
追離還能聽到女孩老氣橫秋的訓斥:
“好你個李富,姑奶奶不在一會你又想欺負新人。”
“沒,沒!姑奶奶,求放過,我就是和他打個招呼。”
這一幕讓追離感到無比滑稽,兩步跟上三人腳步。
剛才李富似乎對自己產生了殺意,但是被這女孩化解了,這是為什麼呢?
自己之前也不認識李富,這女孩又為何幫自己?
女孩走了兩步似是想起什麼,又轉過臉來,對上追離,拇指伸出衝著自己指道:
“小子,記住了,姑奶奶叫莫青。那個揹簍好好揹著,有它在,尋常邪物都無法靠近你。”
無錯書吧話音落下,也不等追離回答,一甩馬尾便轉身離去。
從始至終,莫青抓著李富的耳朵都沒鬆開。
壓制得死死的。
“這丫頭,好颯!”
耳邊傳來一聲感嘆。
追離轉頭,就見段飛鵬滿臉欽佩,手中豎起一個大拇指,轉頭看向追離:
“真乃女中壕傑!”
皺了皺眉,追離古怪道:
“你認識她?”
“不認識。”
段飛鵬搖頭。
“那你?”
“她給了你這個。”段飛鵬指了指追離身後揹簍,又抬起另一隻手,兩個大拇指:“財大氣粗,壕氣十足。”
“要不給你?”
追離側過身,露出金光燦燦滿身法器。
“不必了。”段飛鵬滿臉好似羨慕的造作表情,“她是給你的。”
“這福分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追離不想繼續這話題,趕緊追上三人腳步。
可段飛鵬卻不打算放過他:
“說真的,在鎮邪司有人罩著也不錯。”
追離瞥了他一眼:
“想升官發財來鎮邪司好像不太對吧。”
段飛鵬搖頭:
“這你就不懂了吧?在鎮邪司有人罩著,資源管夠,修煉也會更快。”
“你很想變強嗎?”追離好奇,段飛鵬文文弱弱的樣子,不像是喜歡爭鬥的性子,更像拿筆桿子的書生。
段飛鵬面色幽幽轉暗:
“我想變強,為我娘子報仇,把害她的惡鬼折磨殺死。”
他說著,聲音中充斥悲愴,忽地又一轉聲調變得憤恨。
“我的娘子被惡鬼殘害,受盡屈辱而死,她死得好慘啊~”
妖魔食人,惡鬼害人,這種事不要太多。
只是像段飛鵬這樣情緒激動,陷入偏執,容易吸引邪氣,畸變成妖魔。
經過剛才聊天,追離覺得其也是個妙人,不忍其畸變發狂,便出聲安慰:
“好好修煉,報仇的事慢慢來,你娘子若是活著,也不會希望你為她陷入偏執。”
想起心愛之人,段飛鵬臉上陰狠怨毒慢慢消散,對追離拱手:
“多謝離哥提醒,我會放平心態的,至少在報仇之前,我會保持清醒。”
追離擺擺手:
“沒事,你也說了,同在鎮邪司相互照應嘛。”
“是啊!”段飛鵬臉上突兀地劃過一抹詭異笑容,“我們倆是應該相互照應!”
……
前面,陶賢大步流星,白骨手指抓住百斤巨劍扛在肩頭,輕如鴻毛。
忽然,李富湊過來提醒道:
“陶頭,慢點,那小子在後面有些不對勁。”
“什麼?”
陶賢頓住腳步,轉身看去,卻發現極其怪異的一幕。
那個封邪門的小子,一隻手憑空好似攬著什麼,表情時笑時怒,好像在和什麼人聊天。
可他明明就是自己一個人在那裡,身邊沒有任何其他人啊。
陶賢靜靜盯著跟在後面的追離,眼珠子中爬出一隻蛆蟲又從臉上的孔洞上爬了回去。
半晌才沉聲道:
“我用氣息探查了,那小子身邊絕對沒有第二個人存在,恐怕只有神智錯亂一個解釋了。”
李富皺眉,眯眯眼中閃爍出看不見的殺意,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去清水村本來就危險,還要帶這個拖油瓶嗎?不如把他宰了吧。”
莫青伸手阻攔:
“一起出來的,自然一起回去,沒準回去還能用血煞之氣救回來。”
見莫青不許,李富不敢反對,只能問陶賢:
“陶頭,你怎麼看?”
陶賢從耳朵裡掏出一條蟲子放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用沙啞的聲音道:
“先不用管他,他一個剛轉正的獄卒,恐怕血煞都還沒入門。就算畸變也是最弱的,一劍可斬之。”
一切確定,三人也不再糾結,繼續趕路。
只有莫青又忍不住回頭看了追離一眼,喃喃道:
“這小子都癲了,有什麼本事能讓武三跟老莫打招呼關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