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在藥堂前的廣場上,一眾弟子盤膝而坐,五心朝天,一片寂靜。
人群中有青煙繚繞,如霧似幻,讓這肅靜中多了幾分飄逸。
待到人群前方一尺來高的立香燒盡,人群活了過來,紛紛起身,說笑間各自離開。
在這人群中,有一青年身形高大,一臉沉默的走在前面,旁邊是一位瘦高的青年,此時正一臉興奮的說著什麼。
“怎麼樣?嶽師弟,我沒騙你吧。這‘凝神香’是不是很神奇?這可是咱們谷內密制,據說是咱們祖師爺從一處遺蹟中得到的。要說到祖師爺,就不得不說到他年輕的時候,想當年……”
“劉師兄。”
“哦,嶽師弟有什麼事嗎?”
“去醫堂藏經殿的路怎麼走?”
“你想去藏經殿啊?早說嘛,來,我給你帶路。”
劉師兄一臉恍然的走在前面,當起了領頭羊的角色,完全忘了剛剛要說什麼。
走在後面的嶽凡一臉平靜,毫無波瀾。他可是領教了這位師兄的嘴上工夫,而且心服口服!剛剛要不是他給打斷,這位劉乾坤劉師兄可以不帶重複的說上一個早上,這點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有了深刻的印象。
雖然這位劉師兄話多了點,看著不著調,但作為醫堂弟子,也是練出了真氣的三流高手,練的是回春谷的“回春功”。
這可是專門修練真氣的功夫,屬於內練法,整個回春谷獨一份。
沒走多久,兩人來到了一處院落,正中心有一處大殿,正是醫堂藏經殿。
二人徑直來到大殿,走入其中,入目所見的盡是一排排書架,在這寬闊的大殿中一直延伸至大殿深入,這種景象讓人震撼,更何況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的嶽凡。
他第一眼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雖然他家收藏有很多的醫學典籍,但與這裡相比,是池塘與大湖的區別,完全沒有比較。
“嶽師弟,這是咱們藏經殿的守殿人石長老,你快把你的茗牌拿出來給長老看看,以後想看你就可以自己來看了。”劉乾坤在一邊說道。
這話讓嶽凡回過神來,他拿出茗牌,這才注意到一旁坐著一位身子瘦小的白鬚老者。老者的呼吸、心跳他完全聽不到,宛若一件死物,這讓他暗暗吃驚,不過倒不覺驚訝。
——在這裡沒有高手守護那才不正常的吧!
“行了,嶽師弟你就慢慢看,我先走了。”辦完一些手續,劉乾坤拍了拍嶽凡的肩膀,轉身向向外走去。
嶽凡道了聲再見,轉身把目光放在了那一排排書架上。
這些書架雖多,但早已分好了類別,依次看去,有草本、外科,內科,雜學四大類。
他先是走向大殿的一側,隨手翻開一本本書籍《問心草詳解》《草本大全》《八葉樹十六用》……。這些書籍有的他看過,有的沒有,其中看過的少,沒看過的倒佔大多數。
接著他走向外科類,隨手翻開看了看,都是些介紹各種肌體病症的書籍,這倒是他擅長的,之前他所學也就是這方面。走向內科類,這裡越發的靠近裡面,書籍相對來說也要小一些,翻一本來,多是對於經脈穴位的介紹,和一些理論。不過除了臟腑相關的書籍,其中關於經脈之類的他看的雲裡霧裡,不甚明瞭。
再之後的雜學就是些人物傳經、地理風情的東西,他沒過多的去關注。眼前的這些光是草本和外科都夠他學習好久,更不要說似懂非懂的內科了。對於經脈之類的東西他在隕星城的回春堂的時候也學習過,治療母親的針法都是在那裡學到的,不過究其原理,他是一竅不通,聽說二流武人都要打能經脈,而他現在才剛入三流,有了真氣,這些還很遠。
之後一個多月的時間,他白天一有時間就去藏經殿閱讀草本和外科方面的典籍,每天會在早上和晚上練習斗轉星移,早上練完後就去演武演練習金剛拳。這不是偷懶,而是斗轉星移這門功夫本來就對人體消耗很大,就是現在他也就早晚兩遍。倒是斗轉星移的心法《幻滅星圖》進步飛快,每天晚上由冥想代替睡眠,這大概是隨時可以觀看石板的原圖。因此他精神壯大,最明顯的就是記憶力的增長,這讓他感知敏銳,更加的能感受到身體的狀況,練習斗轉星移也越發的得心應手。
而且幻滅星圖的奧秘似乎也不只這點,那光點明滅間有著如星辰明滅,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在沒有取出石板的時候,他都是憑記憶去冥想。而石板光點明滅,幾如星辰,又那裡是人所能記的全的?或許是沒有記全的緣故,當時他的冥想並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每天準時進出醫堂,這勤奮勁兒最終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這天,就在嶽凡走出大殿的時候,石長老開口說道:“小子,我看你一個演武堂的人整天往醫堂跑,倒是比醫堂的小輩來的勤快。你這樣每天都跑過來看書,也不怕耽擱了練武?”
“謝謝石老關心,晚輩家裡世代醫師,我從小就立志做一個懸壺濟世的醫者,現在好不容易成為回春谷的弟子,所以每日一有時間就來學習。”看到平日裡一副生人勿進、毫無存在感的石長老突然說話,嶽凡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恭敬回道。
“額……”
石長老挑了挑眉毛,說道:“你有這份心意倒是難得,若是醫堂弟子一半有你這心思,何愁醫道不發揚光大?不過光憑看書可看不出多高深的醫術,還得有人言傳身教,要不然醫堂弟子光看書就行了。”
聽到這兒,嶽凡那還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他打蛇隨上棍的說道:“晚輩也知道這點,不過這不初入谷內,對於谷內的很多情況還不太瞭解,想要找人指點也找不到門路。現在也只能是先記住,再一點點領悟,如果能得到像石長老這樣的前輩高人的指點,那就再好不過了。”
“指點?我可指點不了你什麼。實話告訴你,我也是演武堂的長老,可不會醫術。”石長老說著,站起身來,走到嶽凡身後,只能及肩的個頭再次打量眼前壯碩的身軀。“不過我這裡倒是有個任務,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演武堂弟子。”
“石老,你看我怎麼樣?”嶽凡再次轉過身,低著頭,咧著嘴笑道。
看著嶽凡臉上掛著的笑容,石長老皺了皺眉,說道:“行了,別笑了。我這個任務可不好做,還得看你這功夫練的怎麼樣。你練的什麼武技?”
“回石老,小子練的是金剛拳,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可別小看我這拳頭,我這拳頭一拳可打死一頭牛。”嶽凡揮舞著拳頭,比劃了幾個金剛拳的拳架,說道。
聽到這話,石老一揮袖,轉身走向門外,並說道:“我倒要看看你這拳頭到底有多利害,出來,咱們比劃比劃。”
兩人出了大殿,相對站立,石老伸出藏在袖中的手,挽起了袖子,說道:“小子,打不過可要說,老夫這碎玉掌可不是說笑的。”
“石老放心,小子曉得,敗在石老手上又不丟臉,打不過肯定要說的。”嶽凡笑著回道,嘴上說著,他卻注意到石老伸出的那雙手。
那雙手白皙修長,好似白玉雕琢,好看極了!
“看好了,小子。”
話音剛落,只見石老化為一道灰影,直撲而來,臨近時雙手翻動,如白蓮盛開。
嶽凡凝神不動,任其變化,待到石老雙手擊出,他雙拳迎上最強處,拳掌相交,發出一聲悶響。
接下嶽凡這一拳,石老踏步轉身,直接轉到嶽凡身後,單掌直擊背心,而此時嶽凡已然轉過身,同樣一式金剛拳迎上。
與石老拳掌相交,嶽凡竟有一種打在鐵板的感覺,而且石老身法極快,招式變幻,完全不似他當初遇到的猛虎那般直來直去。他只得以金剛拳防守,好在他金剛拳練的純熟無比,近身防守滴水不漏,只等石老攻勢放緩伺機而動。
這般一攻一守,石老化為一道灰影圍著嶽凡,而嶽凡一直以金剛拳應對,兩人越打越快,一時間竟是奈何不得對方。
突然,只見灰影兀的停住,雙手泛起玉色,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擊中嶽凡胸口,而後一沾即收,身形遠離,一靜一動間,實乃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好小子難怪他們要收你入門,你這金剛拳怕是有十年以上的火候,這還是練了一個月的效果。你這武學天賦學醫怪可惜了!”石老遠處站立,搖了搖頭,用一種不練武技可惜了的語氣說道。
嶽低頭看了看胸口,那裡的衣服已經破了一層,而這破損處,麻布成灰,正好是一道掌印。抬起頭,他苦笑道:“石老功力深厚,對於勁道的把握也讓人驚歎,小子怕是再練個十年八年也不是石老的對手!”
“我這一掌已經用上了通脈境的手段,你雖然有些力氣,但畢竟還沒練出真氣,頂多有三流的戰力,當然不是對手。”石老一臉嚴肅,“以你的天賦,如果加以練習,通脈境不是問題。不過……既然你想學醫,我也不欄你,說不定這還是你的機會,到時候學成《回春功》,進入開竅境不是問題,也算是個好事!”
無錯書吧“這個晚輩倒是不怎麼了解,不知這《回春功》究竟有何神奇,竟與回春谷想通?”嶽凡在醫堂內科處倒也看過回春功的第一層,就放在那兒,似乎也沒什麼神奇的。
石長老沒好氣的說道:“廢話,咱們這回春谷之所以叫回春谷,就是因為這回春功,這可是能突破開竅境的功夫,幾可以稱的上功法,你說利不利害?不過這回春功也不是那麼好學的,雖然第一層大家都知道,但是練成的可沒幾個。這內練法比外練法的修習難度可是高了好幾個檔次,若是你精通醫術,說不定有這個機會。”
“哦……”石長老的話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嘴裡喃喃道,“學醫還有這種好事?那晚輩更要好好學醫了。”
“我倒要看看你學個什麼樣。”
石長老嘴裡嘀咕了一句,接著拿出一個雕有精美花紋的木牌扔給嶽凡,說道:“拿著這個,去醫閣報道,到了那裡有人會教你怎麼做。”
接過木牌,嶽凡把玩著手上的木牌喜不自勝,說道:“謝謝石老,小子這就去。”說著,後凡拿著木牌向谷內奔去。
……
“醫閣”作為醫谷的核心,以治病救人為主,一直是醫谷弟子心中的聖地,能進入其中大都醫術不凡。嶽凡早有聽說,心中嚮往,不過他作為武堂弟子,且初入武堂,再怎麼也輪到他去。
而這次能有機會進入其中,雖然不知道是做什麼,但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之前在醫術上不懂的地方,特別是經脈一類,他早就想找人請教,不過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去請教別人也都含糊其辭,不甚明瞭。
深入谷內,四周盡是藥田,遠遠的就能看到崖壁上一條條棧道,其中有一條棧道曲折而下,被一座石亭遮擋。
嶽凡沿著藥田小道走到崖壁下,那裡有著一個簡單的石亭子,裡面站著兩位一身黑衣的刑堂弟子。
“兩位師兄,我是我的茗牌和任務牌。”
說著,嶽凡把自己的茗牌和石長老給的雕有精美花紋的木牌遞給了一刑堂弟子。
“嗯,好了,你上去吧。”
為首的刑堂弟子是一個方臉漢子,他看了看嶽凡遞過來的木、鐵二牌,說道。
道了聲謝,嶽凡轉向上了依崖而建的棧道。
“竟然又有倒黴蛋接了那個任務,也不知道他得罪了那位長老,到時候是斷胳膊還是斷腿。師兄要不咱們賭賭?”待到嶽凡上了棧道,在漸漸深入雲霧之後,方臉漢子身後的弟子說道。
“別瞎說,這位年紀輕輕就成了演武堂正式弟子,要麼是入了流的高手,要麼就是天才,可不是你我這種人能議論的。”方臉漢一臉嚴肅,接著他又小聲說道:“他小心他聽到。”
早已走遠的嶽凡還是聽到了兩位刑堂弟子的對話,以他的聽力,聽到不算困難,不過這話裡的意思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對於這個任務也越發好奇起來。
棧道曲折往上,腳下煙雲纏繞,四周山風呼嘯,越來越大。
嶽凡沿著棧道來到了崖壁的中段,那裡有一處平臺,可以看出是天然存在的洞窟,極是寬闊,只是邊緣處有些參差不齊。
上到平臺,同樣拿出自己的茗牌和任務牌,交由駐守的刑堂弟子檢查,空隙間他抬頭四顧。向裡看可以看到裡面石窟深深,四通八達,不知去處;向外看可以一覽谷內風光,看到峽谷盡頭的山脈上一條銀線急流直下。谷內是萬花點綠,谷外碧波一片。
待檢查完畢,嶽凡就被帶著向洞內走去。隨著深入,已經不見陽光,可容兩人並行的走廊牆壁上由一種名為夜光石的白色水晶為洞內帶來點點光明。這種水晶他在書裡看過,據說白天吸收陽光,夜裡釋放,可照一個或幾個夜晚,視水晶純度而定,其光明澈,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轉過幾個彎,向下走了一會兒,隱隱有水聲傳來,隨著水聲越來越大,嶽凡來到了一處名為“通事閣”的地方。
這裡是刑堂三閣之一,主谷內一切任務交流,嶽凡來這裡自然也是憑著令牌領取任務。
進入沒有門的屋內,只見裡面冷冷清清,對面的牆上開著一個不大的窗戶,可以聽到水聲從外面傳來。
“師兄,這位師弟來領取任務。”帶頭的弟子說道。
“知道了。”坐在屋子中央、靠近窗戶下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說道。
待到領路的弟子告退,坐在木桌後面的男子站起來,轉身走向嶽凡,說道:“這位師弟還請拿出你的茗牌和任務牌。”
第三次拿出兩樣東西,接過令牌的中年人說了聲:“稍等。”說著轉身去做登記。
嶽凡也打量了這位中年人,只見他一身青袍,不高不胖,額高面寬,留著個八字鬍,看上去成熟穩重。
“嶽師弟請跟我來。”中年人說道,當先出了門,在前面領路。
“是,師兄。”
兩人出了門,就聽到中年人說道:“我姓吳,叫吳桂,在這裡做個執事,嶽師弟若是不嫌,日後在這裡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那就多謝吳師兄了,師弟正有滿肚子疑問,還望吳師兄解惑。”嶽凡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但說無妨。”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高自己一個個頭的嶽凡,吳桂微笑說道。
“請問師兄,咱們這是去那兒?我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麼?”嶽凡急不可耐的問道。
看了眼急切的嶽凡,吳桂神秘一笑,說道:“彆著急,去了自然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