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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分!

馬大成和李秀琴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這事兒他們心裡門兒清,比誰都清楚。

可那老實本分的性格,讓他們習慣了把苦水往肚子裡咽,把委屈壓在心底。

可今天李鄉書這麼直白地戳破,把那層遮羞布硬生生扯下來,擺在他們眼前,他們心裡再怎麼能忍耐,也憋不住了。

李秀琴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壓抑了多年的情緒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找到了宣洩口。

她一把抓住李鄉書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大侄兒啊,現在咱們老李家,就你有本事,大姑都聽你的!你說……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和絕望,但更多的是一種壓到極限後的徹底爆發。

馬大成也沉默地站在一旁,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同樣的痛苦。

李鄉書看著眼前徹底崩潰的大姑,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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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不是眼淚,是覺醒。

他平靜地扶起李秀琴,聲音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想讓小遠活下去,想讓你們自己活得像個人,只有一條路。”

“什麼路?”馬大成猛地抬頭,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第一次燃起了求生的火焰。

李鄉書吐出兩個字,像兩顆釘子,狠狠釘在屋裡。

“分家。”

此話一出,馬大成剛剛燃起的火焰,瞬間被一盆冰水澆得只剩青煙。

他臉色煞白,連連擺手。

“不行,不行!分家……分了家我們怎麼活?這房子是爹孃的,地也是公中的,我們一沒住處,二沒存糧,這不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嗎?”

這是他心裡最深的恐懼,也是牛菜娥拿捏他一輩子的命門。

“糊塗!”陳紅在一旁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不分家才是死路一條!鄉書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還不明白?”

李鄉書攔住了情緒激動的母親。

他看著馬大成,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剖析著獵物的心理。

“大姑父,我再問你一遍,你上山能抓到兔子,大姑下地能挖到野菜,你們倆是這個家裡最能幹活的人。憑你們自己,真的會餓死嗎?”

馬大成語塞。

“你們缺的不是力氣,不是本事,”李鄉書的語氣愈發冰冷,“你們缺的,是拿回本該屬於你們東西的勇氣!”

“分家後,你們的日子只會比現在好一百倍!因為你們掙來的每一粒米,都能進自己女兒的嘴裡,而不是餵飽那群寄生蟲!”

“更何況……”李鄉書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你們還有我。”

這最後四個字,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強大自信,狠狠砸在馬大成和李秀琴心頭。

是啊……他們還有這個無所不能的外甥。

李秀琴心動了。她被壓榨得太久,只要有一絲能逃離苦海的希望,她都願意去抓。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聲音顫抖著,帶著懇求:“當家的,鄉書說得對……為了小遠……咱們分吧?”

所有的壓力,瞬間都壓在了馬大成一個人身上。

他看著妻子期盼的眼神,聽著外甥不容置疑的話語,腦子裡卻全是村裡分家後悽慘收場的例子,以及牛菜娥撒潑打滾的恐怖模樣。

他怕。

他怕得渾身發抖,額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就在他天人交戰,快要被恐懼吞噬時——

門簾外,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小獸般的嗚咽。

李鄉書眉頭一皺,猛地掀開門簾。

只見馬小遠小小的身子縮在門外冰冷的牆角,雙手抱著膝蓋,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聽到了屋裡所有的對話。

看到眾人出來,她抬起那張掛滿淚痕的小臉,看著自己的父親,用一種近乎絕望的、帶著哭腔的童音問道:

“爹……我……我是不是真的是賠錢貨?”

“馬自強哥哥說……肉是他們男娃吃的,我不配吃……說我遲早要嫁出去,是外人……”

“爹……你把我賣了吧……賣了,你們就能少一張嘴吃飯,奶奶和哥哥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再罵我了?”

轟!!!

這幾句話,像是一把燒紅的鐵錐,帶著孩子最天真的殘忍,狠狠刺穿了馬大成心中最後一道防線!

賣了她?

他的女兒,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女兒,竟然被逼到說出這種話!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心痛,如同火山噴發,瞬間沖垮了他四十年來所有的懦弱和順從!

“誰敢!”

馬大成雙目赤紅,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

他猛地衝過去,一把將女兒緊緊摟在懷裡,那雙常年幹活而粗糙的大手,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

“小遠不哭!你不是賠錢貨!你是爹的命!誰也別想把你從爹身邊帶走!”

他抬起頭,那張老實巴交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猙獰和決絕。

他看著李鄉書,一字一頓,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分!”

“大侄兒!我們分家!”

“明天!明天一早就跟他們提分家!”

這一刻,這個被壓彎了脊樑的男人,終於站直了!

李秀琴看著丈夫和女兒抱頭痛哭的模樣,自己也捂著嘴,淚如雨下,卻流的是解脫的淚。

陳紅眼圈也紅了,欣慰地拍了拍李鄉書的肩膀。

等情緒稍稍平復,馬大成抹了把臉,新的憂慮又浮了上來。

他皺著眉,聲音沙啞:“可是……鄉書,分家可以。但家裡的糧食都在我娘手裡攥著。”

“她那個脾氣,鬧著分家,她肯定一粒米都不會分給我們。別說我奶奶送來的那些,就連公中的那點,她都得找藉口扣下。沒糧,我們撐不過這個冬天的。”

這才是最現實的問題。

李鄉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敢。”

他看著大姑父,緩緩說道:“大姑父,我也不瞞你。我在縣公安局工作。我奶奶送來的那二十斤棒子麵,五斤肉,都是有記錄的。”

“她要是不給,我不介意讓我的同事過來跟她‘聊一聊’,問問她侵佔他人財物,是個什麼罪名。”

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