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媽正在那張羅著給禮品包紅紙,一邊包一邊吆喝,每一聲吆喝都狠狠紮在秦淮茹的心口上。
當年賈東旭娶她的時候是什麼光景?
幾斤棒子麵,扯了幾尺花布,連個像樣的正經席面都沒有,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把這輩子交代了。
無錯書吧那會兒她還看不上傻柱,覺得他又傻又愣,除了是個廚子能帶點剩菜,也就是個被賈家吸血的冤大頭。
可現在呢?
風水輪流轉。
何雨生一回來,這天就變了。
易中海那個偽君子進去了,賈家沒了靠山,徹底成了院裡的笑話。
再看人家何家,大哥是能借來吉普車的能人,傻柱是八級工大廚,就連雨水都被養得水靈靈的。
這哪裡是那個任人拿捏的破落戶,分明就是即將騰飛的金鳳凰!
秦淮茹低下頭,看著水盆裡的倒影,那一瞬間,悔意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五臟六腑。
要是當初自己眼光放長遠點……
要是當初自己能晚兩年結婚,或許能跟何雨生好上,哪怕是讓何雨生把自個兒介紹給傻柱……
哪怕是跟了傻柱呢!
憑傻柱對自個兒那股子熱乎勁,這一屋子的好東西,那吉普車接送的排場,不都是她秦淮茹的嗎?
如今全沒了。
這潑天的富貴,這讓人挺直腰桿的體面,全都要便宜那個叫王翠花的鄉下女人了。
再想想家裡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還要靠她伺候的賈東旭,那一臉的窩囊相,和如今意氣風發的傻柱一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心裡堵得慌,憋屈得讓人想哭。
夜幕降臨,何家屋裡卻是燈火通明。
茉莉花茶的香氣混著剛出爐點心的甜味,把這間屋子烘托得喜氣洋洋。
何雨生坐在主位上,正跟傻柱交代明天相親的細節,雨水在一旁把包好紅紙的禮品一個個擺放整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就在這時,門簾被人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一條縫。
一陣寒風夾著個有些佝僂的身影鑽了進來。
屋裡的笑聲戛然而止。
何雨生眉頭微挑,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
傻柱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緊接著,一股子暴戾之氣從眉宇間騰地升起。
來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棉襖,臉上溝壑縱橫,手裡還提著個看著就不怎麼值錢的網兜,站在門口,搓著手,一臉侷促和討好。
正是何大清。
何大清看著這一屋子的喜慶,目光在那些高檔菸酒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傻柱那張陰沉的臉上,乾笑兩聲。
“雨生……柱子……聽說你要相親了?爸……爸特意趕回來看看。”
他嚥了口唾沫,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往前挪了半步。
“我和那白寡婦已經斷了,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也是想幫著張羅張羅,畢竟我是你親爹,這種大事……”
“砰!”
傻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蓋子亂跳。
他霍地站起身,那一米八的壯實身板像堵牆一樣壓了過去,手指直直地戳向大門外。
“滾!!!”
何大清被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網兜差點掉地上,臉色瞬間慘白。
“柱子,你怎麼跟爸說話呢?我這不是……”
“誰是你柱子?誰他媽是你兒子!”
傻柱雙眼赤紅,脖子上青筋暴起,一步步逼近,根本不給何大清把話說完的機會。
傻柱一把抄起門邊的掃帚,狠狠地往地上一砸,木柄斷成兩截。
“老東西,我告兒你,這門你要是敢再邁進來一步,我打斷你的腿!給我滾出去!!”
何大清那張佈滿風霜的老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渾濁的眼珠子裡透著一股子不可置信的錯愕與惱羞成怒。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趟回來,還沒坐熱屁股,就被親兒子拿掃帚往外趕。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何大清哆嗦著手,指著傻柱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
“我是你老子!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就算千錯萬錯,那也是生你養你的爹!你敢跟我動粗?信不信我現在就替列祖列宗教訓你個不孝的玩意兒!”
說著,他擼起那油膩膩的棉襖袖子,作勢就要往前衝。
傻柱冷笑一聲,眼底滿是輕蔑,連正眼都沒夾他一下。
“教訓我?你配嗎?”
傻柱往前跨了一步,逼得何大清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當年你跟那白寡婦跑去保定的時候,想過我是你兒子嗎?我和雨水餓得啃窩頭的時候,你這當爹的在哪風流快活呢?這會兒見著家裡日子紅火了,想起來回來當太上皇了?門兒都沒有!”
何大清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脖子梗得通紅。
“那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我現在不是改了嗎?我和那姓白的斷得乾乾淨淨,我現在就是一心一意回來過日子的!我不欠你們的!”
“斷乾淨了?”
傻柱嘲諷一笑,眼神像刀子一樣在何大清身上刮過。
“有些債,可不是你說斷就能斷的。你在外頭欠下的風流債,怕是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何大清心裡咯噔一下,眼神明顯有些飄忽,卻還是硬著頭皮嚷嚷。
“柱子,你少在這血口噴人!我何大清行得正坐得端,這幾年除了白寡婦,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良心的事!你要是再敢往你爹頭上扣屎盆子,別怪我不客氣!”
“還要我說得更明白點嗎?”
傻柱的目光突然變得複雜起來,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正在旁邊收拾東西、一臉懵懂的雨水。
有些話,當著妹妹的面,實在難以啟齒。
那是何家的醜聞,是撕開這層遮羞布後血淋淋的真相。
傻柱轉過頭,目光投向一直端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品著茶的何雨生。
那眼神裡帶著詢問,帶著壓抑的怒火,更帶著對大哥絕對的服從。
大哥不點頭,這天大的雷,他不敢炸。
何雨生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指尖輕輕在桌面上叩了兩下。
他微微頷首,神色淡漠如水。
得到了大哥的首肯,傻柱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再看向何大清時,眼裡的顧忌蕩然無存。
“行,既然你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我就給你提個醒。”
傻柱死死盯著何大清那張滿是溝壑的臉,一字一頓。
“前幾天下午,我和大哥去接雨水放學,在校門口碰見個孩子。”
何大清眉頭緊鎖,一臉的不耐煩。
“碰見個孩子有什麼稀奇的?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是沒什麼稀奇,可稀奇的是,那孩子長得跟雨水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準確地說,是跟年輕時候的你,一模一樣!”